圣山静心谷的晨雾尚未散尽,松涛裹着草木清香漫过竹篱,萧彻的轮椅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夜离一身赤红圣袍走在身侧,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萧彻的手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暖意。玄一四人隐在谷外的密林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所有窥探的视线隔绝在外。
竹舍前,无妄大祭司负手而立,银发如月华倾泻,素色道袍被山风拂得猎猎作响。他看着缓步而来的两人,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波澜,却并未多言,只是侧身抬手,引着二人入内。
茅舍内的案几上,摊着一张南疆舆图,北狄驻军的营地、焚风阁残部的藏身之处、以及那些暗中通敌的南疆官员府邸,皆被朱笔一一标注。无妄抬手点在舆图上一处山谷,声音清冽如泉:“北狄太子的主力,便藏在此处黑风谷。此地易守难攻,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谷中水源,皆引自山外的月牙泉。”
夜离眸色一凛:“你的意思是,断其水源?”
“非只如此。”无妄摇头,指尖又移向圣山方向,“那些叛徒以为焚风阁还有北狄撑腰,才敢如此嚣张。我们要做的,是先斩其羽翼,再诛其心腹。”
萧彻垂眸看着舆图,指尖轻轻叩着轮椅扶手,沉吟片刻后开口:“断水源是第一步,却需有人引蛇出洞。夜离可率圣山守军正面佯攻黑风谷,吸引北狄主力注意。玄字营的精锐,则从后山密道潜入,截断月牙泉的水道。”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无妄,“大祭司只需以威望号令南疆各部族,封锁黑风谷的所有退路,再将那些叛徒通敌的证据公之于众,届时民心所向,叛军不攻自破。”
夜离闻言,心头豁然开朗。他看着萧彻从容不迫的模样,眼底满是惊艳。此人纵使身陷轮椅,却依旧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无妄亦颔首,银发垂落颊边,衬得那张俊美的脸愈发清冷:“安王殿下的计策,甚合我意。三日后,便是南疆的祭山节,各族族长都会齐聚圣山。届时,我们可当众揭露叛徒的罪行,同时对黑风谷发起总攻。”
三人相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一场席卷南疆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计策既定,茅舍内的气氛松快了几分。无妄看着萧彻,忽然开口:“殿下初来南疆,想必还未见识过圣山的奇观。老朽带你去一处地方。”
萧彻微微挑眉:“哦?何处?”
“万佛窟。”无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是南疆最古老的石窟,窟内的佛像,皆是先祖亲手雕刻。当年殿下在大周皇宫与老朽初见时,老朽便想邀殿下共赏,今日正好了却此愿。”
夜离闻言,连忙道:“我也同去。”
无妄颔首应允。
三人一行,沿着静心谷后的小径往万佛窟而去。山路蜿蜒,两旁皆是参天古木,阳光透过叶隙洒落,投下斑驳的光影。行至山腹处,一道隐蔽的石门赫然出现,无妄抬手拂过石门上的机关,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古朴而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踏入石窟,萧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窟内的石壁上,密密麻麻雕刻着上千尊佛像,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有的佛像慈悲含笑,有的怒目圆睁,有的盘膝打坐,有的手持法器。石壁顶端,镶嵌着数十颗夜明珠,将整个石窟照得亮如白昼。更令人称奇的是,石窟深处的石壁上,竟有一道天然形成的裂隙,天光从裂隙中倾泻而下,恰好落在一尊最大的卧佛身上,给佛像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
“这些佛像,已有千年历史。”无妄缓步走到卧佛旁,声音里带着几分敬畏,“南疆先祖曾说,万佛窟内,藏着守护南疆的秘密。”
萧彻推着轮椅,缓缓行至卧佛前。他仰头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容,指尖轻轻划过轮椅上的扶手,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宁静。舟车劳顿的疲惫,朝堂纷争的烦扰,在此刻尽数消散。
夜离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的侧脸,眸色温柔。他知道,萧彻背负了太多东西,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石窟内静悄悄的,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壁间回荡。无妄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银发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柔光,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忽然明白,南疆的未来,或许并不只在那些冰冷的计策与厮杀之中。
而此刻的黑风谷,北狄太子正看着手下呈上的密报,眸色阴鸷。他尚不知,一张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向他张开。
祭山节的钟声,即将敲响。
一场决定南疆命运的决战,也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