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蹲在门槛上补鞋,针线在鞋底来回穿梭,动作不紧不慢。前头那股子系统热流早散了,可脑子里还留着《中级维修手册》的影子,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塞了一整套工具箱,连走路都在琢磨哪块砖缝能省力撬开。
李小花在灶台前忙活,锅里熬着棒子面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时不时回头瞅一眼儿子,眼神里带着点拿不准的劲儿。这孩子这两天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昨天电线修得好好的,门轴也不响了,水龙头还改得滴水不漏——哪像是个十七岁半大小子能鼓捣出来的?
“建国,过来搭把手。”她终于开口,语气里没带刺,可也不像寻常那般亲热。
赵建国应了一声,把针别在鞋帮上,起身进屋。他明白妈在想啥,无非是怕他出头太猛,招人眼红。可这四合院的水,浅不了。你越缩,人家越往前踩。
他接过淘米盆,顺手往锅里下了半碗白米。李小花眼皮一跳:“你这是干啥?咱家粮本上可没多出这半碗来。”
“厂里发的补助,前两天就领了。”赵建国语气平平,“爸修机器立了功,班组给的奖励粮,五斤大米,五斤白面,藏米缸底下了。”
李小花半信半疑,可伸手一摸,还真摸到了底下那层细粮。她没再问,心里那根弦松了点,嘴上却还是念叨:“省着点吃,别让人看着眼热。”
赵建国笑笑,没接话。他知道,眼热的迟早会来,躲不过。
晚饭时,赵二牛收工回来,身上还带着机油味。赵建国从戒指里摸出两个鸡蛋——这是今早签到顺带得的,没敢多拿,怕出岔子。他把蛋打在碗里,加点盐,搅匀了,等锅热了就倒进去。
油花一响,香气立马炸开。
李小花急了:“你这是疯了?这时候炒蛋?全院谁家闻不见?”
“爸干活辛苦,补补。”赵建国翻着蛋,“再说了,鸡蛋是咱自个儿攒的工业卷换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赵二牛没拦,也没夸,只低头扒了口饭,可眼角的纹路松了些。
蛋刚出锅,香味就顺着窗缝往外钻。隔壁何家媳妇掀帘子看了一眼,嘟囔了句:“哟,谁家这么阔气?”
话音没落,院门口就传来一阵急脚步。门帘一掀,贾张氏像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破蒲扇,脸上写着“正义”俩字。
“好啊!我就说外头咋一股油味,原来是你家在这儿搞特殊!”她嗓门一提,整个院子都听得见,“国家提倡节约,全院同志吃棒子面,你家倒好,炒鸡蛋?这是要走资本主义路线啊?”
李小花立马站起来:“贾大姐,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就俩鸡蛋,孩子孝敬他爸……”
“孝敬?”贾张氏冷笑,“你家日子过得比三大爷都滋润,还用得着‘孝敬’?我问你,全院谁家炒过蛋?谁家敢炒?你这是带坏风气!”
赵建国慢悠悠放下筷子,抬眼看着她:“贾婶,您刚才说‘全院谁家敢炒’?那就是有人炒过,只是没让您知道呗。”
贾张氏一愣:“你胡说啥?”
“我没胡说。”赵建国语气不急,“上个月您家分了三两豆油,月底交公才交了一两半,剩下那半两,是不是炒菜用了?要不您家锅台边那油渍,咋擦都擦不干净?”
贾张氏脸一红:“你管我家油干啥?我那是……那是省下来给东旭炒病号饭!”
“哦,病号饭能炒,健康人就不能补补?”赵建国站起身,声音抬高了一度,“您今儿上门,是来宣传节约的?还是来当院里的‘恶霸’?”
“你——你说啥?”贾张氏瞪眼。
“我说,您这是不是想当‘恶霸’?”赵建国往前半步,眼神不躲不闪,“上纲上线,扣帽子,打击先进,压制群众改善生活——您这套做法,符合哪条路线?要不我现在就去居委会,您当着大伙儿的面,讲讲您这‘节约运动’到底是咋回事?”
屋里一下子静了。
李小花手一抖,碗差点没拿住。赵二牛筷子停在半空,抬头看着儿子,眼里头第一次带了点亮光。
贾张氏脸色变了好几回,张嘴想骂,可“恶霸”俩字像块冰,直接塞进她喉咙里。这年头,谁沾上这词都得脱层皮。她干站了两秒,忽然一甩蒲扇:“行!你家有本事!往后出了事,别找我!”
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三倍,背影都歪了。
赵建国没送,也没笑,只把锅盖盖上,回头对李小花说:“妈,蛋凉了,您趁热吃。”
李小花愣了半天,才小声嘀咕:“你这孩子……咋敢说那话?万一她真去告状……”
“她不敢。”赵建国坐下,夹了口炒蛋,“真去告,就得先交代自己那半两油去哪了。您说,她愿意吗?”
赵二牛终于开口:“你刚才那话,有点过。”
赵建国点头:“是有点过,可得让她记住,咱家不是软柿子。”
赵二牛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谁要伸手,你也别缩手。”
赵建国没应声,只低头吃饭。他知道,爸这话,是认了。
夜里,他坐在灯下,手里拿着块废铁皮,照着《中级维修手册》里的思路,琢磨怎么改个省力的锅铲。戒指安安静静贴在手指上,没再发烫,可他知道,系统在等——等他把技术变成“势”。
院外传来几声咳嗽,是贾张氏在自家屋门口骂街:“现在的孩子,没法管了!爹妈也不教!”
赵建国头都没抬,手里的锉刀轻轻一推,铁皮边缘立马圆滑了。
第二天一早,他照例蹲门口补鞋。傻柱端着碗粥路过,瞥见他鞋底那根线,忽然停下:“哎,你这鞋补得怪啊。”
“咋了?”赵建国抬头。
“线是双股的,还打了个死结。”傻柱蹲下来看,“一般人补鞋都是单股,你这……是不是怕掉?”
“嗯。”赵建国点点头,“走路多了,线容易松,双股结实。”
傻柱盯着那结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你这脑瓜子,跟别人不一样。”
赵建国也笑:“没啥不一样,就是不想老换鞋。”
傻柱摇摇头,端着碗走了。走到院口,又回头看了眼赵家厨房,小声嘀咕:“昨儿那蛋香,啧,真馋人。”
赵建国低头继续补鞋,手下一针一线,稳得很。
中午,他正收拾工具,贾张氏又来了,这回没进屋,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哟,还补鞋呢?昨儿炒蛋的钱,够买十双新鞋了吧?”
赵建国抬眼,慢悠悠说:“贾婶,您要是真关心我穿啥鞋,不如先管管您家东旭的袜子。昨儿他上班,左脚穿的是蓝的,右脚是灰的,厂里人都笑话他。”
贾张氏脸一僵:“你——你偷看我家?”
“我没偷看。”赵建国把鞋底翻过来,“就是他路过时,我多瞅了两眼。您说,要是全院都盯着您家看,您受得了不?”
贾张氏气得直喘,可又找不着话怼,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等着!”转身就走。
赵建国把补好的鞋拎起来,冲着光看了看针脚,满意地点点头。
晚上吃饭,赵二牛破天荒说了句:“今天厂里领导问起电线改造的事,说咱们院后墙那根线修得利索,是谁干的?”
赵建国夹了口菜:“不知道,可能是谁顺手弄的。”
赵二牛看了他一眼,没拆穿,只说:“以后这种事,别一个人扛。有事,咱们爷俩一起顶。”
赵建国点头,低头扒饭。
他知道,这院子的规矩,正在一点点变。技术能修好东西,可要让人不敢惹,还得靠嘴、靠胆、靠那一股子“你敢来,我就敢掀桌子”的劲儿。
他吃完饭,蹲回门槛上,继续补另一只鞋。夜风一吹,鞋底那根线微微颤了颤。
赵建国手指一紧,针尖稳稳扎进皮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