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羽影视会议室，二楼。
偌大的白色空间，东面墙上钉着三个长方形原木牌子，以层层铺排的方式从上到下写着：
第一行：电影不只有画面，还有珍贵的情感。
第二行：映画は画面だけでなく、贵重な感情もある。
第三行：movies are not just about visuals, but also about precious emotions.
右侧是一些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明星画报。
从宽大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车来人往的马路，对面的各种店铺和一座天桥。
安硕和宗村拓海正站在路边聊天，然后转过身朝大楼这边走过来。
傅正卿倚着干净的原木窗框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角落的饮水机前，他倒了一些水到杯子里。
而后，他走到长方形会议桌边，随意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他一边喝水，一边思考着一些问题，并很快从影视文化行业的运作模式中总结出规律。
——资金吸纳的渠道，预算拨款也算是一部分。
这笔资金算是用来对某种群体意识的推广和科普，通常可以计入隐形利润中。
其他的收入，便是来自广告和观众。
从他这两年观察下来，很多作品能红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运气。
要么恰好弥补了当下某种欲望的缺失，要么某个人物的特点直击人心，让少部分群体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受益者。
至于后面能不能可持续发展下去，要看受益者有没有掌握规律。
如果没有掌握其中规律，大部分可能后继无力，最终结果便是：作品和人都会湮灭无踪。
终于，一个新的契机出现了。
他偏过头，看着墙壁。
画报里的人物不断变动、线条不断抽离重组，最后组合成一个笑着的面庞。
她盯着电脑屏幕，微翘的头发在空中舞蹈。
傅正卿盯着墙面看了很久。
由于他和景熙一起研究过俞博简的电影，他明白了什么是心理馈射定律。
脑海拂掠过他们坐在一块讨论的画面：
熙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用平淡的语气说：“无形和有形的物和事无时无刻不在塑造人的内心，被塑造者通过语言、行动返回信息，向他人描摹出其内在轮廓画像。”
“观察者在现实生活中不断练习，到达‘一点就通’的程度时，便能‘物尽其用’，进而‘为己所用’，最终进入‘为人便是为己’的良性循环模式。”
“也许，这也是各种关系、情感、群体——保持永久性的最大要诀。”
这个定律可以运用在各行各业，家庭生活，他由衷希望所有人都能领悟到这一步。
等能熟练运用的时候，即使周边有‘负反馈’出现，人们心里也不再是恐惧，而是满满的征服欲。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下。
“叩叩。”门口响起敲门声。
傅正卿很自然地把表情过渡到微笑，他抬起头，冲门口的两个人一点头：“进来。”
没一会儿，宗村拓海和安硕并排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跟前摆着两个杯子：宗村拓海的是咖啡，安硕的是茶。
宗村拓海把刚才遇到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这没有花多少时间。
“从你自己的感受来说，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你？”傅正卿问。
“我自己的感觉呀，”宗村拓海双手放在桌子上，“他只是想吓唬我吧，或者因为我没有满足他的愿望，在发脾气。”
傅正卿看着宗村拓海。
宗村的状态明显不太正常，似乎在掩饰某种真实心情似的。
他看向安硕，问：“你在这个过程中，有发现异常的地方吗？”
“他具备一刀毙命的能力，但他没有这么做，”安硕扭头看着宗村，“而是大费周章地引诱你去马路，显得有点刻意。”
宗村拓海偏头看安硕一眼，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有些激动地说：“对，就是这样，他并不想杀我，你也是这么感觉的，对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安硕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而后看向傅正卿，“我很清楚知道他要宗村的命，但他的做法很微妙。”
“微妙。”宗村拓海急切地重复一遍。
会议室短暂静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所有问题就这么悬在空中，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整个过程，三人好像讨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傅正卿率先打破静寂：“你对他抱有什么样的心态？”
宗村拓海略一思忖，严肃认真地回：“我想把他纠正回来，他或许只是受人蛊惑，或者，他短时间找不到目标，不小心没走正道。”
傅正卿向前倾身，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对他的感觉有点像父亲？”
宗村拓海一愣，半晌，点点头：“毕竟是我创造他的，而且给了他正面的设定。”
“我想，”傅正卿说，“这可能是他要除掉你的原因之一，因为你的设定。”
宗村拓海一皱眉，有些迷惑不解：“设定？”
“是的，”傅正卿的目光越过桌面，定格在宗村拓海身上，“厌弃之地的情况你我都看到过，他的生存环境肯定很混乱，但你的设定限制了他的发展。”
顿了顿，他说，“我猜，他肯定没办法主动杀人，如果发生恶性事件，你给他的设定可能还会驱使他救人。”
宗村拓海点点头：“在故事里，我确实希望他成为一个仗义执言的侠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事，”傅正卿接着他的话说，“但对他而言，他不得不通过牺牲的方式，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喝了一口水，见没人说话，又补充，“这让他感到痛苦，外人却看不到他这些痛苦，这些人里面，恐怕还包括你。”
宗村拓海叹了一口气：“他跟我说了，我们之间没有共通之处。”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安静，建筑的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将所有噪音屏蔽在外。
他难耐地靠向椅背。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他看着傅正卿，“如果更改设定的话，他只会变得更可怕。”
“你想改恐怕也来不及了，”傅正卿说，“他今天使用的技能，并不属于你的设定范围，说明他已经得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他又说，“目前最重要的，我们得分析一下他的作战能力，看能不能提前做好预防措施。”
宗村拓海慎重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