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这顶帐篷之前，艾米在外面与老者达成了一笔交易。
“老先生，我或许有办法救你们的首领。”
艾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老者耳边炸响。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所取代。他抓住艾米的手臂，干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说什么？你……你真的有办法？”
“只是尝试，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艾米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
“但我需要一个承诺。如果我救活了他，或者至少让他恢复神智，能够开口说话，那么，你们整个骸骨营地的猎荒人，就要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违背你们的底线，你们都必须无条件地帮我完成。”
“……”
“好，我答应你。”
他最终点了点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或许是一场豪赌，但他们已经输无可输。
……
帐篷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血色的琥珀，将所有人都封存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之中。
艾米的手指依旧深陷在西伦那温热而粘稠的胸腔内，指尖清晰地感受着心脏那微弱而顽强的搏动，以及每一次搏动时，从那个致命破口中喷涌而出的生命暖流。这感觉就像是握住了一个正在漏沙的沙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在从她的指缝间无可挽回地流逝。
“艾德蒙，按住他！”艾米的声音冷静异常，不带一丝情感的波动。“无论他接下来发出什么声音，做出什么动作，都别让他动一下！”
艾德蒙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按住了西伦仍在无意识抽搐的肩膀。
艾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了前世身为医生时那种绝对专注的状态。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褪色，只剩下眼前这具濒死的躯体和她手中那把在滚水中烫过的、锋利得令人胆寒的猎刀。
她没有时间去考虑感染，没有条件去奢求无菌，这是一场与死神在最原始的赌桌上的豪赌，而她的赌注，就是自己的全部知识与经验。
“刀。”她头也不抬地伸出手。老者颤抖着将那把猎刀递到她的掌心。艾米的另一只手依旧没有离开西伦的胸腔，她的手指像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着那个心脏上的破口。
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肝胆俱裂的动作——她握着猎刀，毫不犹豫地沿着自己手臂探入的方向，将那道狰狞的伤口再次扩大！
嘶啦一声，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清晰可闻。赤羽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而灰狼则猛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惊骇与不解。
在他们看来，这无异于鞭尸。然而艾米对此置若罔闻，她需要更开阔的视野和操作空间。鲜血涌出得更加汹涌，但艾米的手指也终于能够更灵活地在心脏周围活动。
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个破口的两侧，暂时减缓了出血。
然后，她对艾德蒙下达了下一个指令。“光，把你的烛火之力凝聚成最细的光针，照亮这里。”艾德蒙依言照做，一束柔和而明亮的白色光线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照亮了艾米手下的那片血腥之地。
在光芒的照耀下，那颗仍在顽强搏动的心脏，以及上面那个不断渗血的伤口，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针，线。”艾米的声音依旧平稳。赤羽哆哆嗦嗦地将一根粗大的、用来缝制兽皮的骨针和一卷坚韧的兽筋线递了过来。
艾米看了一眼，眉头紧皱，有点嫌弃，但这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工具了。
她将兽筋线在滚水中浸泡了片刻，然后飞快地穿好针。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艾米左手手指依旧轻捏着伤口，右手则握着骨针，随着心脏每一次微弱的收缩与舒张的节律，将针尖精准地刺入心肌，然后快速地拉出。
她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每一次下针，都伴随着西伦身体无意识的剧烈抽搐，以及从他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闷哼。但艾德蒙的双臂稳如山岳，将他死死地按在原地。
说实话，艾米即便是前世也没有做过这么简陋与极限的急救手术，没有任何人类能撑到西伦如今的伤势还不死的。
她的每一针都避开了重要的冠状动脉，针脚不大不小，既能保证缝合的牢固，又不会对心肌造成过度的损伤。当最后一针落下，她打上一个特有的、牢固而精巧的结时，那股从心脏破口处持续喷涌的血流，终于奇迹般地停止了。
艾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这只是第一步。她立刻转向那片如同破败风箱般的肺部，迅速找到了那根正在搏动的出血动脉，用兽筋线熟练地打了个双重结扎，彻底阻断了血流。
紧接着，她从一堆工具中找到一根中空的、被打磨光滑的兽骨管，毫不犹豫地从西伦的侧胸肋骨间隙中刺了进去。
“噗”的一声轻响，一股带着血沫的气流从骨管中喷出，西伦那原本塌陷的左侧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开始有了微弱但清晰的起伏。
开放性气胸被转化为了闭式引流，肺部正在重新张开。做完这一切，艾米才将手从西伦的胸腔中抽出，她整条手臂都已被鲜血染红，仿佛刚从屠宰场中走出。
还没完，她将目光投向了西伦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里面，至少还有两升血。
她再次拿起猎刀，在西伦的腹部正中，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血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干草。艾米将手伸进腹腔，迅速摸索着，很快，她就找到了出血点——一个已经完全碎裂的脾脏。
对于这种损伤，唯一的办法就是切除。
艾米没有丝毫犹豫，用兽筋线结扎了脾动脉和脾静脉后，便用猎刀将那堆已经不成形状的肉块整个切了下来，随手丢在了旁边的托盘里。在确认腹腔内再无其他活动性出血点后，她才开始用布条和针线，一层一层地缝合腹壁。
当最后一个缝合结打好时，整个帐篷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艾米疲惫地直起身，身体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而微微摇晃。她看着躺在软榻上的西伦，虽然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但他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胸膛的起伏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律。
“呼……活下来了，至少暂时是。”艾米无力地解释道。
“接下来七十二个小时是危险期，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过契霜人的命，总是比别人硬一些。”
说完，她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艾德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稳稳地接在怀里。艾米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这种事情来几次都那么累人，希望这次的交易能回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