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本市的市民们被迫接受了一场“高端”的视觉洗礼。
晚上七点半。
正当无数爷爷奶奶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看新闻联播的时候。
屏幕一闪，出现了一个穿着燕尾服、手里端着高脚杯的中年男人（刘一手亲自出演）。
他站在只有五毛钱特效的欧式宫廷背景里，用一种仿佛在朗诵莎士比亚的腔调说道：
“工作，不只是谋生，更是一种修行。”
“晚月，带你领略职场的优雅与从容。”
“晚月集团，重新定义你的精英生活。”
电视机前的爷爷奶奶们一脸懵逼。
“老头子，这是卖啥的？卖红酒的？”
“不知道啊，看着像卖墓地的。”
……
市中心，cbd双子塔。
巨大的LEd屏幕亮起，原本应该播放时尚大片或者科技广告的地方，赫然出现了那几个烫金大字：
【晚月集团：重新定义工作与生活】
下面配图是一个巨大的、镀金的……马桶搋子？
路过的行人们匆匆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低头继续刷手机。
“这啥玩意儿？土得掉渣。”
“现在的广告真是有钱没处花。”
“快走快走，别看了，辣眼睛。”
……
《每日财经》报纸。
那个花了六位数买下的半版广告，夹在一堆关于股市动荡和房地产政策的报道中间。
标题是：《论沙雕文化在现代企业管理中的哲学意义》。
文章洋洋洒洒三千字，引经据典，从亚里士多德聊到了马斯克。
可惜。
这份报纸的命运，大概率是被那个刚吃完早餐的金融民工随手垫了便当盒，或者是被保洁阿姨拿去擦了玻璃。
至于那些真正会买“摸鱼抱枕”的00后？
抱歉，他们连报刊亭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
三天后，晚月集团总裁办公室。
林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刚刚出炉的销售报表。
他的脸色，比那天知道女儿卖马桶搋子时还要难看。
“老刘啊……”
林父抖了抖手里的纸，声音有些发干：
“这……这就是你说的‘震撼效果’？”
报表上的数据简直惨不忍睹。
新品“上班摸鱼”系列上线三天，总销量：18件。
其中有10件还是公司内部员工为了支持刘总监（被强迫）买的。
剩下的8件，大概是那几个看电视的老奶奶买回去给孙子当玩具的。
也就是说，两千万砸下去，不仅没听到响，连个泡都没冒。
甚至还因为广告太土，在网上引起了一波小范围的群嘲。
【某论坛：你们看到双子塔那个广告了吗？笑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暴发户开的洗浴中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晚月”？滤镜碎了一地，这也太爹味了吧！】
【这种审美，我只能说，告辞！】
刘一手站在林父面前，那个从来不离手的保温杯此刻放在桌上，有些烫手。
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那精心打理的条形码发型流了下来，把发油都冲化了。
“林……林董，您听我解释。”
刘一手擦了擦汗，试图维持住自己“专家”的人设：
“这……这是正常的市场反应！”
“您想啊，咱们做的是高端品牌！是占领用户心智！这种东西，它不像卖大白菜，今天吆喝明天就有人买。”
“这叫……潜移默化！这叫润物细无声！”
“现在的销量低，是因为用户还在……还在消化我们的品牌理念！等他们一旦领悟了那种‘职场修行’的高级感，销量肯定会爆发的！”
“而且……”
刘一手眼珠子一转，赶紧甩锅：
“而且这届年轻人不行！太浮躁！太没文化！他们根本看不懂我们广告里的深刻内涵！”
“我们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教育市场！”
林父听着这一套套的说辞，眉头越锁越紧。
他虽然是个老古董，但他也是个商人。
商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教育市场？
两千万砸下去就为了教育这8个客户？这学费是不是太贵了点？
而且，看着网上那些嘲讽的评论，他怎么觉得……这不仅仅是销量的问题，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品牌口碑都要崩了？
“老刘啊。”
林父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怀疑：
“我也不是不信你。但是……这数据也太难看了吧？”
“就算是长线投资，也不能一点水花都没有啊？”
“我看那俩丫头以前也没花什么钱，怎么就能卖爆呢？”
提到林晚，刘一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林董！您不能拿那些旁门左道跟正规军比！”
“她们那是运气好！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已经联系了几个着名的书法家，准备搞个‘职场书法大赛’，把我们的品牌文化再拔高一个层次……”
就在刘一手还在喋喋不休，试图用更离谱的方案来掩盖上一波失败的时候。
“叮——”
林父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那是他为了“微服私访”特意下载的短视频App。
他下意识地划开屏幕。
下一秒。
一段魔性、洗脑、甚至有点鬼畜的背景音乐，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林晚那张笑得一脸灿烂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哈喽各位家人们！还在为上班想睡觉而烦恼吗？还在怕被老板抓包而提心吊胆吗？”
“不用怕！晚月‘摸鱼特工队’来啦！”
视频的发布时间：1分钟前。
林父愣住了。
刘一手也愣住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那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那里，林晚和苏晓晓策划的那三条总预算不到五千块的短视频，就像三颗刚刚点燃引信的深水炸弹。
正式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