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轩走上前，手掌按在陈超的肩膀上。
“三哥，以后你和二蛋两个人，就负责送县城和江城的蔬菜。”
“二蛋对流程熟，你先跟着他跑几次，把客户、路线、交接的规矩都摸透。”
陈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堂弟，嘴唇动了动。
“墨轩，我怕我干不好。”
“没什么干得好干不好的。”
陈墨轩松开手，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出错了就改，不会就学。”
他向前一步，拳头轻轻捶在陈杰的胸口。
“我信你。”陈墨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陈杰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猛地一挺胸膛，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墨轩，你放心！”
陈超在一旁看着，咧着嘴傻笑，比自己拿到一万月薪时还高兴。
将送货的担子彻底交给了陈杰和陈超兄弟俩，陈墨轩感觉肩上猛地一松。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解决了“运”的问题。
青律的蔬菜，好是好，但好在哪里？
外人不知道，只觉得是“口感逆天”。
金辉酒店和惠客隆的采购，是因为他们亲口尝过，被那极致的味道所征服。
可更多的潜在客户呢？
全国的市场呢？
光靠这种最原始的口碑传播，太慢，也太被动了。
必须主动出击，把“青律”的品牌故事，讲给所有人听。
怎么讲？
陈墨轩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伏龙山。
现代社会，最快的传播方式是什么？
视频。
但绝不是那种在镜头前声嘶力竭地喊着“家人们，快来看我家的菜有多好”的粗暴卖货。
他要拍的，是一种质感，一种文化。
青律蔬菜的价值，从来不只是味道。
它源于这片山，这片水，这种远离尘嚣的自然馈赠。
就在这时，天空猛地一暗。
“哗啦啦……”
夏日午后的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天地间瞬间挂起了一道白茫茫的雨幕。
农场里干活的工人们笑着叫着，纷纷跑进屋檐下躲雨。
陈墨轩也站起身，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雨后的山林……
他的脑中，一个深埋在童年记忆里的词汇，猛地破土而出。
鸡枞菌！
牛首山里的极品野生菌。
它只在每年特定季节的暴雨之后，从白蚁废弃的巢穴上长出，其鲜美程度，冠绝菌类，是真正意义上的山珍瑰宝。
村里的老人说，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是山神对勤劳者的馈赠。
还有比“雨后入深山，寻觅传说中的山珍”更好的品牌故事开篇吗？
冒险，秘境，寻宝，自然，极致美味。
所有能引爆网络的元素，在这一刻，齐了！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小时后，乌云散尽，一道绚烂的彩虹横跨在牛首山顶，空气里满是泥土与青草混合的醉人芬芳。
“妈，我进山一趟，找点东西。”陈墨轩跟正在收拾院子的母亲打了个招呼。
“刚下完雨，山里滑得很，到处是水坑！你疯啦，进山干嘛？”母亲立刻放下扫帚，满脸担忧。
“没事，我就在外围转转，不往深处去。”陈墨轩随口应付着，快步回屋，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装备。
一台小巧的运动相机，一个装着水和干粮的背篓。
“元宝，走了！”
他冲着院门口酣睡的大黑狗招了招手。
元宝一个激灵，耳朵竖起，瞬间蹿了起来，兴奋地摇着粗壮的尾巴，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一人一狗，向着村后的伏龙山走去。
刚到山脚，迎面就撞见了扛着锄头的二伯。
“墨轩，背着篓子去哪？”陈建义停下脚步，眼睛扫过陈墨轩，又望向他身后的牛首山方向。
“二伯，”陈墨轩笑着打招呼，“想进牛首山里头看看，拍点东西。”
一听“牛首山”三个字，陈建义脸上轻松的神色瞬间消失，整个人都绷紧了。
“胡闹！”他声音一沉，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刚下过大雨，山里头是最要命的时候！你不知道？”
这位老猎人对大山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
“平时看着温顺的山，雨后就跟活过来一样，处处是陷阱。路滑摔一跤是小事，那些毒虫全都钻出来了！”
他用锄头柄指了指自己脚上厚实的解放鞋。
“蛇，五步蛇、竹叶青！还有那巴掌大的黑蜈蚣，都喜欢趁着这股潮气出来找食。
你穿着这鞋，一脚踩到烂树叶堆里，被咬一口，神仙都救不回来！”
“还有，鹰涧崖那边的山路，前年塌方死过人！被这场雨一冲，石头松得跟豆腐渣一样，风一吹都能掉下来！你绝对不能往那边去！”
二伯的每一句话，都钉在陈墨轩的心里。
“知道了二伯，我就在外围，挖点鸡枞菌，不往深处走。”陈墨轩点头应着，心里却另有打算。
告别了二伯，陈墨轩带着元宝，继续上路。
一人一狗，很快穿过伏龙山，来到了龙息河边。
往日平缓的河流，此刻因为上游山洪的汇入，变得汹涌狂暴，浑浊的黄浪拍打着河岸，发出沉闷的咆哮。
那座通往牛首山的石板桥，几乎被河水淹没，湍急的水流从桥面上漫过，看着惊心动魄。
陈墨轩将运动相机固定在背篓上，开启了录制。
他踩着湿滑的桥面，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元宝紧紧跟在他身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显然对这咆哮的河水充满了畏惧。
终于，一人一狗，踏上了牛首山的地界。
与伏龙山不同，这里古木蔽日，光线瞬间暗淡。
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腐烂树叶和不知名野花的奇异味道，扑面而来。
村庄的喧嚣被彻底隔绝，耳边只剩下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空旷鸟鸣。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原始，静谧，又杀机四伏。
陈墨轩踏上那条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小径，正式走进了这片云雾缭绕的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