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带着清冽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墓园的石板路上打着旋。沈野开车带我来到这里时，天空是淡淡的铅灰色，云层很低，透着一种肃穆而沉静的氛围。
车子停在墓园入口，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眼神望着前方，神色有些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忐忑。
“我们要去哪里？”我轻声问，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这里是城郊的公益性墓园，环境清幽，植被繁茂，以前听沈野提起过，他妈妈就葬在这里。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温柔而郑重：“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要带我见的，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
我们下车，沿着铺满落叶的石板路往里走。墓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路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上面刻着逝者的名字和照片，透着淡淡的哀伤。
沈野走在前面，步伐沉稳，左手自然地牵着我的手，掌心温热，紧紧地握着，仿佛在给我力量，也仿佛在给自己勇气。他的手臂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绷带已经拆掉，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藏在衣袖里，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走了大约十分钟，他在一排墓碑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了。”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块朴素的墓碑，没有华丽的装饰，只刻着“慈母沈秀兰之墓”几个字，下面是生卒年月。墓碑上嵌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柔，笑容温婉，和沈野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沈野的妈妈。
我的心脏轻轻一缩，下意识地握紧了沈野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僵硬，握着我的手也收紧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
“妈，我来看你了。”他对着墓碑，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思念，“我带了一个人来，想让你见见她。”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温柔而郑重，声音低沉而清晰：“晚晚，这是我妈。”
我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轻声说：“阿姨，您好。我是林晚，是沈野的……女朋友。”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时，我的脸颊有些发烫，心里却充满了郑重和期待。
沈野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因病离世的。他从小就跟着父亲生活，可父亲嗜赌成性，对他不管不顾，后来又娶了我妈妈，对他更是动辄打骂。沈野的童年，几乎没有感受到过家庭的温暖，除了他妈妈在世时的那几年。
以前，沈野很少提起他妈妈，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对着窗外发呆，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思念。我知道，他妈妈是他心里最柔软的牵挂，也是他最大的遗憾。
“我妈是个很好的人。”沈野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她在世的时候，很疼我。那时候家里穷，她身体不好，却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我。她总说，希望我能好好读书，将来找个好女孩，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不要再过她那样的日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哽咽，眼眶也渐渐红了：“可我没能让她如愿。她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的养育之恩，还没来得及让她看到我找到一个好女孩，过上幸福的日子。”
“后来，我爸娶了你妈妈，对我越来越不好，动辄打骂。我那时候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疼我了。直到遇见你。”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温柔和感激，“晚晚，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温暖，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我珍惜、值得我守护的人。”
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一阵酸涩。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妈总跟我说，要找个好女孩，好好对她，不要让她受委屈。”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脸颊上，声音沙哑，“可我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为了保护你，选择了最笨的方式，让你误会我，让你恨我，让你等了我四年。我没有做到我妈希望的那样，好好对你，反而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不，你没有。”我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沈野，你没有让我受委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保护我。你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你让我知道，有人愿意为了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你妈妈希望的那样，你好好对我了。”
他看着我，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释然。
“当年，我妈治病花了很多钱，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我爸嗜赌成性，不仅不还债，还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输光了。”他缓缓开口，说起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后来，我遇见你，我们一起面对那些困难，一起扛过那些风雨，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打工，就能还清债务，就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我没想到，那些高利贷的人那么狠，他们不仅打我，还威胁要对你不利。我那时候一无所有，没有能力保护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着我受苦。”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痛苦，“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黑道大哥找到了我，他说，只要我愿意替他顶罪，他就帮我还清所有债务，还能保证你的安全，让你能安心上大学。”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哽咽着说，“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耽误了前途。所以，我答应了他。我知道，我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可能会耽误你的一生。所以，我只能选择让你误会我，让你以为我有了新的女朋友，让你彻底死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以为，时间久了，你就会忘记我，就会遇到更好的人，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我没想到，你会一直等我，一直找我，一直没有忘记我。”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珍惜和感激，“晚晚，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还在等我。”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我哭着说，“沈野，你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是我活下去的勇气。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过得好？这些年，我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心里那片地方，一直为你留着，从来没有让别人踏足过。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他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很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对不起，晚晚，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在我耳边反复呢喃，“让你等了这么久，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沈野，我不怪你。”我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眼泪止不住地掉，“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我只恨自己，当年没有早点知道真相，没有早点找到你，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我们在墓碑前相拥而泣，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委屈、痛苦都化作泪水，尽情地流淌。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我们之间浓浓的温情。
过了很久，我们才渐渐平静下来。沈野松开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动作温柔而虔诚。我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心疼和爱意。
“妈，你看到了吗？”他对着墓碑，声音温柔而坚定，“我找到了那个好女孩，她叫林晚，她很好，很善良，也很爱我。我会好好对她，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会和她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过上你希望我过的日子。”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保护好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和她一起面对，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承诺，“等将来，我会带我们的孩子来看你，让她知道，她有一个很好的奶奶。”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眼泪再次涌了上来。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会用他的余生，来履行对我的承诺，来实现对他妈妈的誓言。
离开墓园时，天空的铅灰色渐渐散去，露出了淡淡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石板路上，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沈野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步伐比来时更加沉稳，眼神也更加坚定。
“晚晚，”他突然开口，声音温柔，“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
我转过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好奇。
“我从监狱里出来后，就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他缓缓说，“我知道你考上了名牌大学，知道你成绩很好，知道你拿了很多奖项，知道你毕业后进了顶尖的设计公司，成了一名优秀的设计师。我为你高兴，也为自己难过。”
“我不敢靠近你，不敢联系你，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一步步变得越来越优秀，看着你过上了我希望你过的生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我甚至给你寄过快递，就是你毕业那天收到的那个打火机，还有那张写着‘别回头’的字条。我以为，只要你不回头，就能一直幸福下去，就能永远远离我的过去，远离那些危险。”
“可我没想到，你会回来，会参与那个旧城改造项目，会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握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庆幸，“当我在酒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也很慌乱。我怕你会认出我，怕你会问起当年的事情，怕我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我只能装作不认识你，对你冷漠疏离，甚至让苏曼继续扮演我的女朋友，想让你彻底死心。”
“可我做不到。”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看到你被甲方刁难，我忍不住想帮你；看到你受伤，我忍不住想关心你；看到你为我流泪，我忍不住想抱住你。晚晚，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感情，控制不住想靠近你。”
“我知道，我的过去很不堪，我的身边充满了危险，我给不了你普通人那样安稳的生活。”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可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会用我的余生来爱你，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晚晚，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我看着他，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却笑着点了点头：“我愿意，沈野，我愿意。”
“我愿意留在你身边，无论你的过去有多不堪，无论你的身边有多危险，我都愿意。”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一起承担所有的危险，一起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一起实现你对阿姨的承诺。”
“沈野，我爱你。”这是我第一次亲口对他说这三个字，声音虽然哽咽，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和真诚，“从十二岁那年，你第一次保护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这么多年，这份爱从来没有变过，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变得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坚定。”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光，紧紧地抱住我，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和喜悦：“晚晚，我也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
初冬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柔和。墓园里的风依旧清冽，却吹不散我们之间浓浓的爱意和坚定的承诺。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路还很长，未来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困难和危险。可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沈野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会一起面对，一起克服。
沈野，谢谢你，让我走进你的心里，让我认识你的妈妈，让我知道了你的所有故事。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像你爱我一样爱你。我们会一起完成阿姨的心愿，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再也不分开。
车子驶离墓园，朝着家的方向而去。窗外的风景渐渐后退，阳光越来越暖，我靠在沈野的肩膀上，心里充满了安心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