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石落下的响声还在回荡,地宫里的空气黏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黑暗没持续多久,苏清漪手里的火折子晃了两下,撑起一团昏黄的光。
光影里,药妃那只干枯的手腕还被苏清漪捏着。
那根刻着“九黎·守”的骨针,幽幽地盯着这对母女。
“忍着点。”苏清漪声音很低,左手三根银针飞快刺出,封住了药妃右臂的三处大穴,阻断了痛觉。
她右手拿着一把顺手的解剖镊,稳稳地探入皮肉缝隙。
没有麻药,药妃却只是死死咬着泛白的嘴唇,一声没吭。
二十年的折磨,已经让她的痛觉变得麻木。
“叮”的一声轻响,那根细如牛毛的骨针被挑了出来,落在苏清漪掌心的白布上。
借着火光,苏清漪眯起眼,那双眼睛比任何仪器都毒辣。
骨针是中空的,透过几乎看不见的针孔,能看到一丝已经干涸发黑的血线。
这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毒器,而是一个活体定位器。
“好手段。”苏清漪冷笑一声,眼底却看不出笑意,“这就是个‘守蛊引信’。只要你还活着,体温和血流还在,这东西就会不断向母蛊发射信号。你在哪,说了什么,甚至心跳频率,都在那帮人的监控之下。”
药妃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冲刷着脸上的污垢:“二十年来……我每想说一句真话,他们就在我身上种一针……我怕连累鸢儿,只能装疯卖傻,哪怕对着墙壁说话,都不敢带半个真字。”
二十年的疯癫,竟然全是清醒的伪装。
苏清漪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反手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指尖用了力:“娘,这二十年的利息,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现在,该让他们尝尝被‘守’的滋味了。”
她迅速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小瓶青焰灰烬,又拔出一株备用金线草,在掌心揉碎挤出汁液,与灰烬混合成一种粘稠的胶状物。
“封。”
随着一声轻喝,她将这团混合物精准地填入了骨针的中空管道。
青焰灰烬能隔绝生物信号,而金线草汁液是最好的密封剂。
这一招,叫做断其耳目。
与此同时,皇陵外围的硝烟还未散尽。
夜玄凌站在高耸的松枝上,夜风卷起他的衣摆。
他收到了苏清漪传出的信号,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语。
“动手。”夜玄凌对着虚空低语。
几里之外,京城西郊一处荒废的药庐内,几名暗夜阁的死士正在忙碌。
他们将一种散发着腥甜气味的香料投入香炉。
这香料里掺杂了微量的母蛊信息素,是苏清漪从之前缴获的蛊虫尸体中提炼出来的。
在那些操控者的罗盘上,此刻的药妃,应该正躲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
子时三刻,月黑风高。
皇陵废墟上一片死寂。
三道黑影贴着地面无声滑行,穿着特殊的软底鞋,避开所有松动的碎石,目标直指塌陷的地宫入口。
他们是来确认那个秘密是否真的随着爆炸烟消云散。
“找到了吗?”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手指在废墟中翻找。
“没有尸体,只有……”
那人的手刚碰到一块焦黑的木板,周围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等你多时了。”霍骁扛着大刀,一脸狞笑地从半截断墙后走了出来。
四周的阴影里,几十名弓弩手早已准备就绪,森冷的箭头锁死了这三人。
厮杀瞬间爆发,又在瞬间结束。
这三人身手虽然诡异,但在有准备的围杀下,很快便两人毙命,最后一人被霍骁一脚踹断了膝盖骨,死死按在地上。
“想咬舌自尽?没门!”霍骁早有防备,一把卸掉了那人的下巴。
“呸!”
那黑衣人拼死吐出一颗被血水包裹的蜡丸,滚落在地。
他随即两眼一翻,黑血顺着七窍流出,竟是早就服了剧毒。
夜玄凌弯腰拾起那颗蜡丸,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碎外壳。
里面没有毒药,只有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
那是《药妃言行密录》。
苏清漪刚从地宫密道爬出来,脸上还带着黑灰,就看到了这卷东西。
她顾不上清理自己,就着火把的光亮迅速浏览。
越看,她的脸色越沉。
这上面记录得事无巨细,甚至连药妃哪天咳嗽了几声,哪天对着墙壁骂了几句胡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在密录的最末页,一行朱砂批注如同鲜血般刺眼:
【若女归,即启“归墟计划”。】
苏清漪的手指一顿,翻过那页绢帛。
在那几乎透明的背面,还藏着一行极小的字:
【黎鸢左肩胎记,乃开启归墟药库之钥——得库者,可炼万蛊之王。】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
苏清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
那里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一朵未开的莲花。
原主的记忆里,那只是个普通的胎记,甚至因为觉得丑而很少给人看。
原来是这样。
“呵。”苏清漪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将那绢帛狠狠攥在手心,转头看向身侧沉默的夜玄凌。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胃口。”她的声音冷得像夜里的寒霜,“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我娘,甚至不是皇权。”
她抬起头,那双眸子里跳动着危险的光芒:“他们要的,是我这具身体,这把‘钥匙’。”
夜玄凌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拍掉了她肩头的一抹灰尘,动作轻柔得有些不合时宜,眼底却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苏清漪不再多说,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营帐。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刚从母亲体内取出的中空骨针。
系统空间内,分析仪已经预热完毕。
只要把这里面残留的血丝样本扔进离心机,再配合系统的光谱分析,哪怕只有微克级的残留物,也能逆向追踪出这东西的制造源头。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玩定位,”苏清漪推开营帐的帘子,嘴角勾起一抹让人头皮发麻的弧度,“那我就顺着这根线,去看看那所谓的‘万蛊之王’,到底是个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