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比想象中还要大的多。
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眼睛几乎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缝，凭着记忆和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摸去。
冰冷的雨水顺着雨衣的缝隙往里钻，很快就把单薄的睡裙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脚下是泥泞不堪的土路，每走一步，鞋子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拉住，要用尽力气才能拔出来。
苏璃咬着牙，把雨帽又往下拉了拉，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旧铁锹。
铁锹的木柄粗糙湿滑，硌得手心隐隐发痛。
真他妈的……冷。
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十八岁的身体，瘦弱，缺乏锻炼，在这狂风暴雨里，显得格外单薄无力。
每吸进一口带着泥土腥气的冷空气，肺里都像结了冰似的，但感官却清晰无比。
好几次，她脚下一滑，差点摔进路边的水沟里。幸好及时用铁锹撑住，才勉强稳住身形，但半条裤腿已经糊满了冰冷的泥浆。
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
但心里那团火，却烧得越来越旺。
不能停。
停了，就可能错过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停了，就可能要回去面对父母绝望的眼神，重复前世那条看不到尽头的泥泞老路。
她想起前世，为了省几块钱公交费，徒步走几公里去打工。
想起被周明远和苏梦瑶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想起最后从楼梯上滚下去时，那种彻骨的冰冷和不甘。
不！
绝不！
这点雨算什么？这点冷算什么？
跟那种被人踩在脚底下、连挣扎都无力的绝望相比，这他妈根本不算什么！
一股狠劲从心底窜起来，支撑着她继续往前挪动。牙齿咬得咯咯响，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恨。
后山的老槐树，就在村尾不远。平时是小孩们玩耍、老人们乘凉的地方。
此刻，在暴雨和夜幕的笼罩下，却显得有几分阴森。
那棵老槐树很大，枝繁叶茂，在闪电的映照下，张牙舞爪，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就是这里了。
苏璃喘着粗气，靠在湿漉漉的树干上，稍微歇了口气。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具体位置……具体位置在哪里？
前世只是当个趣闻听了一耳朵，只知道是在树下，因为暴雨冲刷塌陷才被发现。
具体是树的哪一边？离树干多远？
妈的，记不清了。
她绕着粗壮的树干走了一圈，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落叶。
闪电再次亮起时，她注意到树的北侧，地势似乎稍微低洼一些，那里的泥土颜色也更深。
是这里吗？
还是那边？
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时间犹豫！
她抡起铁锹，朝着那片低洼处，狠狠铲了下去！
噗——
铁锹陷入湿软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声音。挖起来的，是混着烂叶和蚯蚓的泥浆。
一锹，两锹，三锹……
她开始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雨水模糊了视线，寒冷让手臂变得僵硬麻木。
刚开始还能感觉到铁锹的重量，到后来，手臂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只是凭着一股惯性在运动。
坑慢慢变深，已经没过了膝盖。里面积满了浑浊的雨水，每挖一锹，都要费劲地把泥水泼出去。
什么都没有。
除了泥土，石头，就是纠缠的树根。
会不会……记错了？或者，消息本来就是假的？或者，已经被别人抢先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信心。
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腰也疼得直不起来。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放弃吧……
这么大雨，不会有人来的，明天再来找也行……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脑海里诱惑着她。
不！
不能放弃！
今晚必须找到！夜长梦多！万一呢？万一明天就被人发现了呢？
她想起母亲绝望的哭声，想起父亲捶打东西时那沉闷的响声。
想起前世，他们因为这三万块钱，愁白了头，弯了腰。
“啊——！”
她低吼一声，像是要把所有的犹豫和疲惫都吼出去，再次举起沉重如山的铁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坑底插了下去！
铛！
一声不同于铲土的、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苏璃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是……石头？
还是……
她扔掉铁锹，几乎是扑倒在泥水里，不顾肮脏和冰冷，用那双已经冻得麻木、磨出水泡的手，疯狂地扒开刚才撞击点周围的烂泥。
指甲缝里塞满了泥，指尖被碎石划破，她也浑然不觉。
扒开一层湿泥，指尖再次触碰到一个坚硬的、带着锈蚀感的物体。
不是石头！是金属！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下动作更快。很快，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方形轮廓，在泥水中显现出来。
是一个小铁盒！竟然真的……真的在这里！
狂喜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全身，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惫。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个冰冷的小盒子。
她把它从泥水里捞出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雨水冲刷着铁盒上的污泥，露出深褐色的锈迹。
怎么打开？盒子看起来锈死了。
她尝试着掰了掰，纹丝不动。又用力砸向旁边的石头，也只是磕掉一点锈渣。
该死！
她急得额头冒汗。难道要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右手掌心那个一直微微发热的星辰烙印，突然变得滚烫！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力量感，顺着胳膊传递到手指。
鬼使神差地，她将手掌覆盖在锈死的盒盖上，集中精神。
咔嚓。
一声轻响，那看似牢固的盒盖，竟然应声弹开了一条缝隙！
苏璃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看盒子。
是……空间的力量？
但现在没时间深究这个！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盒盖完全揭开。
那一刻。
仿佛所有的雨声都在瞬间远去。
盒子内部，铺着已经腐烂的绒布。绒布之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三根黄澄澄、沉甸甸的、长条状的东西！
是金条！
真的是金条！
即使在这样昏暗的雨夜，即使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那金子特有的、温润而沉稳的光芒，依旧瞬间映亮了她沾满泥浆、湿透狼狈的脸庞。
金光映在她眼里，像是点燃了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拿起一根，沉甸甸的压手感，冰凉坚硬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不是梦。
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挖到了！在这暴雨倾盆的夜晚，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她亲手挖到了改变命运的第一块基石！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泥浆，滚落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绝望。
是希望。
重活一世，她终于，抓住了第一缕真正属于自己希望之光！
她把金条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比任何东西都要灼热。
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和泥土腥味的空气，她抹了把脸，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路，还很长。
仇，一定要报。
但至少今夜，她赢了。
赢回了开局的机会。
她把金条小心地放回盒子，盖上盖子。心念一动，那装着十三根金条的小铁盒，便从她手中消失，稳稳地出现在了那个一立方米的灰蒙蒙空间里。
安全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又看了看脚下这个泥水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再次袭来，但很快被巨大的踏实感取代。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身体，捡起地上的铁锹，开始仔细地把坑填平，尽量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在暴雨中沉默伫立的老槐树，裹紧了湿透的雨衣，转身，踏着泥泞，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来路走去。
雨，还在下。
但苏璃知道，这辈子，从这个冰冷的夜晚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