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之地重归沉寂，翻涌的能量平息下来。
殷炤身形一闪，重新落在顾清与齐晖面前。
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因力竭而身形摇晃的顾清。
“我没事。”顾清声音略显虚弱，却动作利落地抽回被他扶住的手臂。
她迅速吞下一颗养神丹和一颗补灵丹，正欲就地打坐调息，目光扫过殷炤时却察觉异样。
“你怎么回事？”她蹙起眉，仔细端详他，“方才……你是强行破关出来的？”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神魂气息的些微不稳。
“无碍。”殷炤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无碍？”顾清语调微扬，带着一丝不认同，“可别回头又被什么残魂钻了空子。坐下！”
她的语气带上几分强势，不容分说地将手按在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殷炤肩头，用力向下压了压。
殷炤喉间逸出一声低笑，顺从地盘膝坐下，嘴角勾起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与调侃：“顾仙子又想怎样呀？”
顾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怎样！不过是帮我们这位刚刚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魔尊大人，稳固一下他逞强弄伤的神魂罢了。”
“逞强这事，”殷炤眼中笑意更深，“顾仙子，我们彼此彼此。”
“少废话，闭眼，调息。”话音未落，那支流转着温润光芒的补魂笔已出现在顾清掌心。
“是是是。”殷炤应着，心底掠过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微妙无奈。
方才确实是见顾清二人似要支撑不住，他才冒险强行提前破关。
好在闭关已有段时间，损伤不算太大，只是顾清对此似乎比他本人还要在意几分。
就在他思绪微转间，顾清已执笔在他背后快速勾勒。
笔尖落下，一个玄奥的法阵悄然成型，冰凉而精纯的力量如涓涓细流，缓缓注入他体内。
在这股柔和力量的引导下，先前与旁雾残魂激斗以及强行破关留下的神魂损伤，正被迅速抚平、修复。
此时，一旁的齐晖身上光芒流转，也重新变回了魔族蒂安巴图的模样。
只要不再直面天魔冕那令人窒息的规则压制，在这魔气森然的九渊，这副魔躯显然更让他感到自在。
只是，方才为应对危机强行切换功法造成的反噬，同样需要时间调息恢复。
但他并未立刻入定。眼下顾清正全神贯注为殷炤疗伤，殷炤也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护法之责自然落在他肩头。
所幸顾清那边的动作极快。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收起补魂笔，简洁道：“好了。我自己调息片刻，你看着点。”她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明白。”齐晖点点头，随即也盘膝坐下，“我也需稍作调息。”
殷炤的目光在闭目调息的两人之间打了个转。这两人……是不是对他信任得有些过头了？他心底并非全然没有其他盘算。
此番脱困确实多亏顾清，可这段时日被她钳制得束手束脚，那份憋闷着实令人火大。
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旁边这个半魔？以此胁迫顾清交还自己的魔丹核心。然后，把她……永远留下。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顾清身上。
在九渊那永恒交织的红与黑的天幕下，她那头如霜似雪的白发显得格外耀眼，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殷炤凝视着那抹亮色，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悄然滑过。
顾清虽在调息，却并非全然入定。她对周遭气息的感知极其敏锐，立刻捕捉到殷炤身上逸散出的、那绝非善意的精神波动。
她霍然睁眼，金眸如电，直射殷炤，声音低沉却带着清晰的警告：“殷炤，最好别动那些过河拆桥的心思。”
殷炤心头猛地一跳，眼中掠过一丝惊疑。
这女人的感知力竟敏锐至此？他迅速收敛心神，面上绽开一个笑容，那语气轻松得近乎刻意，依稀带着几分昔日碎月城中晏明尘的影子。
“顾仙子说笑了，我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你们安心调息便是，我自会护好我亲爱的……临时合作者。”最后几个字，他刻意放缓了语速。
“你最好不是。”顾清目光如冰刃，再次强调，“别忘了，你神魂里的禁制，还有那颗魔丹，它们的存续，可都系于你一念之间。”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是。”殷炤低应一声，瞬间敛去了所有异样，重新披上那副温顺的伪装，只是心底无声地嗤道：切，这女人！
调息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齐晖与顾清先后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九渊天穹上那道狰狞的空间裂隙已被殷炤修复完毕，只余下些许残留的能量涟漪。
顾清甫一恢复，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直指核心：“走吧。该用你刚刚夺回的身份，去终结这场毫无意义的仙魔之争了。”
她冒此奇险深入魔域，为的便是将这场浩劫的损失压到最低。
“若我说……我此刻并无此意呢？”殷炤试探着，试图讨价还价。
顾清的眼神骤然转冷，金瞳深处寒芒乍现。
她心念微动，瞬间引动了种在殷炤神魂深处的禁制。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
“呃！”殷炤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然而他嘴角却依旧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带着挑衅：“怎么？顾仙子难不成真打算杀了我？若魔域因此再起魔尊之争，血流成河……那场面，怕也不是你们乐见的吧？”
“没错。”顾清声音冷冽如霜，“所以，你想谈条件？我奉陪。但谈之前，你最好先掂量清楚，眼下究竟是谁……拿捏着谁？”
“是吗？”殷炤眼神一厉，口中反问，藏在袖中的手却快如闪电地探出，一股凝练的魔气直扑向一旁静观的齐晖，意图将其擒为人质！
然而，他的魔气甫一离体，便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被顾清瞬间激活的禁制死死锁住，未能触及齐晖分毫。
“殷炤——！”顾清的声音陡然拔高，金瞳之中怒火燃烧，禁制的力量再次被狠狠催动！
噗！一丝暗金色的血液自殷炤紧抿的唇角渗出。
他抬手，用指腹缓缓抹去那抹刺目的金色，将眼底翻涌的不甘与屈辱强行压下，脸上重新堆起无所谓的笑容：“知道了。这就回魔都。”
他不再多言，抬手于虚空中一划。一个与来时别无二致的、缓缓旋转的血色漩涡凭空出现，散发出幽幽的空间波动。
殷炤率先踏入其中，顾清与齐晖紧随其后。
光影流转，三人身影自血色漩涡中一步踏出，重新回到了那座气势恢宏的魔族大殿。
然而，殿内的气氛已与他们离开时截然不同。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意。
无数道充满敌意与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
“殷炤！交出你身边那两个人修！还是说……你真如先知所言，已然背叛了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