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德公公求见。”
余心瑶正在跟红萼学习女红，打算给大咪亲自做一件小衣服，听到黄裳的话，捏着绣花针的纤细指尖微顿。
德公公？
他来做什么？
但德公公对她一向不错，余心瑶放下针线，整理了下仪容，“宣。”
德公公进来后，一番见礼，赐座。
“德公公怎么来了？”余心瑶笑道。
看到贵妃娘娘这一如既往亲和的态度，德公公不由的松了口气，心中颇觉熨贴。
想到自己的来意，德公公正欲开口，注意到随侍的太监宫女，犹豫了一会儿。
余心瑶会意，让四周退下。
很快瑶华宫正殿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以及隐于暗处的小影。
“德公公请讲。”
“娘娘，陛下这几日很不好过，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陛下怎样是陛下的事，如果德公公来仅仅只是为了跟我说一下陛下的近况，那么……”
余心瑶端起了茶杯，看向德公公。
意思很明显——
端茶送客。
德公公轻轻叹了一口气，“娘娘，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余心瑶搁下茶杯，面色冷了下来。
“是，眼见不一定为实，所以我给他机会向我解释了，我知道他或许有诸多考量，但为什么不能向我坦白，偏要瞒着我？”
甚至他那抗拒沉默的态度，也让她心中十分有芥蒂。
如果她跟他以后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那么也没必要在一起了，更没必要有以后。
德公公倒是心中一松，这样的态度才对。
有爱，才会有恨。
在乎，才会生气。
“或许……陛下只是一个人我行我素惯了，万事自己拿主意做决定，从来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什么。”
“尤其是这件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多，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陛下是为了保护你，不想将你卷进去……”
却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闹矛盾。
或许，也伤着心了。
观念不合，冲突，还有，陛下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初见那件事。
站在当时的立场来看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最后动了心。
所以这件事最后也成了错，甚至慢慢纠缠上了他。
许多次间隙，他都看着陛下偶尔会发呆，回过神后又懊悔着、自我折磨着。
“所得之物太少，所失之物太多，难免会这般患得患失。贵妃娘娘，老奴，给你讲个故事吧。”
余心瑶从德公公刚刚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心就开始闷了起来。
尤其是听到他要给自己讲个故事，心中更是一窒。
她觉得这个故事大概就是他的故事。
它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摆在她的面前，不去触碰，又散发着致命诱惑吸引着她。
触碰之后，那么一切便将彻底超脱她的控制，她或许再也逃不掉了。
余心瑶抿着唇瓣内心挣扎良久，终是微微叹了口气。
“愿闻其详。”
“有些人生来天潢贵胄，却不代表，他就有天潢贵胄的命。”
余心瑶心道，这是在点她那天那番话了。
德公公本来还想指代一下，最后干脆放弃，既然都到这份上了，索性大大方方的。
“先帝在世时，曾经十分宠爱淑妃，二人琴瑟和鸣，后来淑妃顺利怀孕，没想到萧妃后来居上，成了陛下最宠爱的女人，不久后也怀上了。”
“两人同一天产子，萧妃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了太子，她也晋位成为了萧贵妃，唯独淑妃，哪怕诞下龙子，但似乎被陛下所遗忘，一无所得。”
“淑妃憎恶这个孩子的出现，让她无法侍寝，导致恩宠旁落。”
“可是萧贵妃同样怀孕了，不也依旧有宠吗？”余心瑶不由得出声道，“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的失宠找了个借口，找了个出气对象。”
德公公笑道，“娘娘通透。”
“六皇子自幼不得母妃喜欢，哪怕养在母妃膝下，依旧不得宠，为了争夺帝王宠爱，淑妃在寒冬腊月给他泼冷水令其生病，命悬一线之际，先帝始终不来，因为太子会背诗了，先帝龙心大悦，去了萧贵妃那儿。”
想到那个小小的孩子烧的意识模糊，淑妃都不肯请太医，最后治病的草药，还是他磕破头求来的。
可陛下依旧受了点影响，反应会慢一点，也越发沉默寡言。
余心瑶抿着唇，德公公继续道：
“再长大一点，皇子们该启蒙了，先帝很是重视，亲自去了一趟，没想到见到六皇子却见面不相识，问：‘这是哪个公卿家的孩子？’”
余心瑶的心蓦地被揪紧，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六皇子就是司权，她隐约猜测他的曾经可能不太好，却没想到这么不好。
身为皇子，却爹不疼娘不爱，甚至皇帝爹都不认识他，在这捧高踩低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这话一出，可想而知他的未来会有多艰难。
德公公轻哂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讥笑。
“这话传到淑妃耳朵里，当晚就被狠狠打骂一番。尤其发现这个年纪的孩子像狗一样，你打了他，他依然黏着你，怕你，又喜欢你。”
“后来淑妃再次怀孕了，先帝可能突然觉得愧疚起来，想起这也是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女人，一番恩赏。”
后面，余心瑶几乎可以想象到了。
他母亲为了生他失宠，没想到刚怀孕，恩宠又来了，这般对比，他的日子能好过才怪了。
“七皇子出生后，先帝很是高兴，宫中已经好几年未有孩子出生，这让先帝又是大大奖赏了一番，还高兴的亲自抱了七皇子。”
“一母所生，哥哥遭人冷待，弟弟荣宠加身，从来没挨过打受过委屈，满月酒、周岁礼，年年生辰大办，哥哥从未过过一个生辰，却在生辰之日还要遭到一番毒打轻贱。”
“什么好东西都要紧着弟弟，哥哥一套衣服从春穿到冬，袖子短了都没人在乎。”
明着是皇子，过得却连奴才都不如，德公公面色冷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