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见洪武大帝满是自我怀疑的模样，朱标既有些忍俊不禁，也深感意外。
要知道，这位从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历尽艰辛，浴血沙场，九死一生，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才登上帝位的铁血大帝，从来都是底气十足、自信心爆棚、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何曾见过他如此这般自我怀疑，自我踌躇？
从来没有！
足见今日的“天降陨石”“太子被砸而不死”“天赐神书”以及四本科技书籍中所记载的超时代科技知识这几件神秘离奇的事件对朱元璋的震撼有多大！
面对朱元璋猝不及防的提问，朱标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道：
“自开国以来，父皇励精图治，国力强盛、国泰民安，功绩堪比秦皇汉武隋文唐宗。”
“这是天的旨意，意不在责怪父皇，因为父皇之功绩，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为兴盛大明奠下万世之基。”
“所以儿臣认为，大明已经很好，但是可以更好。”
“秦‘奉六世之余烈’，始皇嬴政最终才统一六国！”
“天这是在鞭策儿臣和子孙后世，要承上启下，继往开来，为铸就大明万世基业，鞠躬尽瘁！”
朱标说罢，朱元璋有些狐疑的看了朱标一眼道：“噢？这老天爷真是这个意思？”
“父皇，定是如此！”
朱标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
朱标认为，既然今日众人都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圣人”，其中朱元璋也不例外，所以，才敢如此笃定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朱标今日的“神迹”，朱元璋可是看在眼里，因此，朱标所说的这些话，就算他没有十分的认可，也亦有七分。
这就足够了！
因为经过今晚的事件，朱标的在老朱心目中的地位早已超越了“太子”这个人设，更为其添加了不少“神秘”色彩。
这就是在古代的好处，搬出鬼神之说就相对好糊弄。
所以，听着朱标如此肯定的回答，朱元璋的心情大好，原本阴沉的脸上又泛起了久违的微笑。
只不过片刻之后，朱元璋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四本书籍，随后又开始紧皱眉头道：“老大啊！这些乃是天赐神书，亦是帝王之术，若是公诸于世，怕是不妥，甚至有可能动摇大明和咱们朱家的根基！”
朱元璋说罢，然后顿了顿又道：“民智不可全开，否则将覆水难收！”
帝王之术？
帝王之术既人君南面术，它涵盖了经国之道、阅人用人、纵横捭阖、统御之术，包纳百家、集千年之所成，是君临天下必不可不研之学问。
帝王之术从古至今并未形成一个系统的学科，但它无所不在，帝王家或大人物深入研究却闭口不说，从不将心得秘密轻易示人。
这四本科技书籍对于古代人而言极为先进又极具神秘色彩，在朱元璋这样的帝王看来是巩固统治的有力工具，应由统治者秘密拥有，而不该广传民间。
对此，朱标虽然无语，但是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是中央高度集权的时代，站位不同，想法和目的自然也不同。
再则，这四本书籍极为系统，涉猎领域广泛，早已超脱了狭隘的帝王之术的范畴，已是可以成为驱动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改革创新，迅猛发展，让全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对于朱元璋会有此担忧，朱标并未感到意外。
因为这亦是他早就料到的场景！
今日，若是没有将这四本书籍与“天降陨石”和“天赐神书”这些神秘事件结合在一起，而是将书籍直接拿出呈于朱元璋，即使书籍里的知识和内容再怎么诱人，怕是还是会被朱元璋秘密销毁。
原因很简单。
这些书籍若仅仅只是掌握在皇家手中，那么里面的先进科学技术便会成为加强朱氏皇朝统治的工具！
若是流落或散布民间，将会使得民智大开，新思想和新潮流便有可能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愚民政策将难以执行，甚至产生民强朝弱的局面。
届时，将会给现有的社会体系和皇朝的统治带来极大的冲击，甚至有被倾覆的危险。
总之，一旦获得科技大礼包，启智者一旦产生，来个这个革命，那个革命的，这还得了，天下子民肯定就不好管了！
同时，怕是会大大冲击到贵族和士绅阶层的利益，引起社会动荡。
朱标哪里会不知道，朱元璋就是怕他老朱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不保！
“有些话，儿臣不得不说！”
“近年来，儿臣深读史书，深入调查和多方探讨，意在寻找史上诸多帝国灭亡的原因。”
“到目前亦有些许多浅见，现斗胆禀于父皇！”
“纵观历朝历代，貌似诸多亡于民愤民乱，实则大多是伤民的机制国策和土地兼并。”
“几千年来，江山频繁易主，却民生未改，民运依然，只有贵族士绅可历代传承，享尽这天下之特权富贵！”
“说到底，老百姓是输家，帝王家亦是输家！”
“这贵族士绅就像是附于房柱中的蛀虫，房屋如国，柱子为天下百姓，蛀虫将柱子食腐，待房屋倒塌后他们依然可以附于其他的房柱继续蛀食，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儿臣认为，若要铸就永固之江山，万世之基业，便要寻找三方之平衡。”
“若要节制历代传承绵延、实力雄厚的贵族士绅，一来，朝廷要强，二来，要系于民心，天下子民才是皇家最强后盾，国富民强亦或民富国强才是正道！”
“特权和大部分的财富集中于少数贵族士绅手中便是畸态！”
“如此，帝国！迟早崩塌倾覆！”
“再则，父皇，恕儿臣直言，历朝历代均沉浸于愚民政策，从短期来看，愚民政策易于统治，然，长此以往，只会导致社会的落后和滞后，国亦将日益羸弱，届时内忧外患，更加脆弱和不堪一击！”
“儿臣认为，愚民政策不可行，短期虽然有效，但是长期实施所带来的社会后果却是不可逆转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国家之根本，人生而平等，相比之下，保障百姓基本权利，开启民智，重教育和知识普及，重生产，尊重百姓的思想和自由，才是一个国家和社会真正进步的方向！”
“所以，儿臣认为，死水易腐臭，易生虫，只有活水才能生生不息，百姓如水，只有提升百姓积极性，激发百姓的创造力，全民既各行其行，又热衷投身与社会事业，就如同疏通淤积，让死水活起来，产生生生不息的生产力，从而推动国家机器的正常、极速且优质的运转！”
朱标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将自己的想法毫不掩饰的说与朱元璋。
这个时候，朱标管不了那么多了，正好借着今晚“天降陨石”“天选圣人”“天赐神书”神秘劲还没过，赶紧趁热打铁，希望能够先给朱元璋打上预防针。
朱标不期望朱元璋能够完全支持自己未来的改革，只要他不刻意阻扰便已是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