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翔突然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上一次发现她惹男人，那是在职高的时候。
江凌这个人，在伍翔看来，是挺不可思议的。
她是个低调的人。
每天只是上课睡觉，体育课上才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其他时间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样。
可是她不出风头，风头却总是来找她。
集中表现为，所有学生眼里的力量的象征，权威的代表人物，在江凌面前都失去了威严。
就像是一堆金光闪闪无比强大的东西，在她面前纷纷地掉在地上，啪叽摔了个粉碎，落满了一地的渣渣。
全校学生眼里的邪恶代表，犹如邪神降临般的不良少年伍翔，吃过江凌亲手喂的死老鼠。
全校学生眼中最高高在上的校长，假发被吹到树上，还是江凌出手帮忙摘下来的。校长拿着假发，都不得不对江凌露出感激的笑容，道了声谢。
全校学生最怕的体育教学组组长，动不动就罚他们绕着操场跑十圈，操练起他们来毫不手软的那个体育老师，为了说服江凌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体育比赛，亲手捧着一堆零食和饮料到班里找她，低声温柔地恳求，那向来严肃的面庞，笑得稀碎。
至于运动会时，班里的最高领导者班主任亲自为江凌跑前跑后，拿衣服，递水……就更不用说了。
就凭以上这些事迹，江凌完全可以站在教学楼上，拿着大喇叭喊一声——
还有谁？！
没有，真没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江凌就在学校里火了起来。
伍翔现在想想自己那时的表现，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抽十个。
他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鬼迷心窍地，那么犯贱呢？
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江凌，却总是忍不住天天到她面前晃一晃。
有一次，他费尽心机，搞了几只小蝎子塞她铅笔盒里，想要吓唬她一下，如果能出个意外咬她一口那就更好了。
结果，转头就发现江凌拿着那几只蝎子跑到化学实验室里，拿酒精灯烤了吃了。
吃完还意犹未尽地找他：“味道不错，但是不够吃。还有么？”
他傻眼：“没……没了。”
江凌舔了舔唇，遗憾地道：“下次多弄几只，如果能弄点椒盐就更好了。”
伍翔：……我踏马还能说什么？！
但是下次还是忍不住。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他自以为的各种找茬，全都在江凌面前扑成了渣渣。
再后来，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他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江凌，导致他骚扰别人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他在江凌面前的扑街表现，也被全校学生一一看在眼里。
结果就是……
学校里，好像没有人怕他了。
或者说，他们表现出来的对伍翔的害怕……非常地……浮于表面。
很敷衍。
有多敷衍呢？
离伍翔五步之内的范围里，大家貌似看着还比较小心翼翼。
然而，一旦离开了五步之外，立刻就嘻嘻哈哈地不当回事儿了，甚至还敢对他评头论足。
就算是伍翔冲他们瞪眼睛，冲他们吼叫，也没人表现出害怕的情绪。
女生就更不用说了。
伍翔是真的怀念以前的日子，那个江凌还没有什么影响力的时代。
那是伍翔最好的时代。
他昂首阔步，他称霸全校，他所向披靡。
所有女生看到他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四处逃窜。
他喜欢看她们恐惧的样子。
直到那些女生们发现了江凌的力量。
她们便再也不怕他了。
每次他刚刚露出点恐吓骚扰的架势，她们就嘤嘤嘤地跑去找江凌。
江凌揉一揉还没睡醒的眼睛，透过迷离的目光看着他：“小伍子，放学别走。”
自那时起，他便觉得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真烦。
真没用……
就知道告状。
就知道给自己找靠山。
时间久了，他也就不稀罕招惹她们了。
他把骚扰的目标更加集中地放在江凌一个人的身上。
打不过当然是打不过，但是其他方式的挑衅也充满了乐趣，让他乐此不疲。
比如，上学路上遇见她，便远远地用语言的艺术进行攻击。
江凌在这方面是弱项，语言攻击能力远不如自己。
他每次都是对着她来一通语言输出，立刻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脖领子被人薅住了。
尼玛，忘了她的长跑项目在全市青少年比赛里拿过冠军了。
他被她拎在手里，梗着脖子。
男子汉的气概不能输。
但是，初中的女生怎么长得这么高？
江凌都长到一米七了，那时伍翔也才一米六几。
平视的时候，视线也才刚刚到她的鼻子。
这鼻子小巧挺拔，还挺好看的。
皮肤又细又白，连个黑头和痘印都没有。
再看看她那两条大长腿，尼玛，怪不得能拿长跑冠军，她跑一步能赶上别人两三步。
“跑什么？一起上学啊。”江凌拎着他，说道。
伍翔能怎么办，还能反抗咋滴？
只能拖着步子跟着她一起走。
江凌看着他双手抄兜的样子：“你上学连个书包都不背？”
伍翔耸耸肩：“我又不学，背书包干嘛？”
说着，又看了看她：“你也不学习，背那么大的书包干嘛？”
江凌像看痴呆一样看他：“不带书包，我零食装哪儿？”
伍翔：……
除了吃就是睡，这人是怎么活成全校的宠儿的？
初中三年，就一直被这么压制着，他心里憋屈。
到了初三，他终于长高了，也要毕业了。
他不甘心。
他的个子终于高过江凌了，他必须扳回一城，他不能放弃。
听说江凌在考职高，他也考。
拼了老命学了一学期，终于勉勉强强地上了录取分数线。
开学第一天，他得意洋洋地蹲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记得自己当时说：“老子真倒霉，到哪儿都能遇到你。”
可不是倒霉嘛，为了能到职高里压制她，他可是熬了好几个大夜背书呢。
他从墙头上跳下来，站在她面前平视她。
嗯，很好，他现在的视线能看到她的头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