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客厅的灯亮着，柳风月正坐在桌子前发呆，眸色黯淡。
看到她回来后，眼睛才亮了起来。
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他向她走来：
“回来了。”
语气有些委屈落寞，小心翼翼的向沈安伸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外套递给了他。
心下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她忘了给他打电话……
沈安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单纯忙忘了，刚到洛宁，很多事要做，幸亏李婉宁出差不在公司。
不然有些决策一跟她商议起来，估计还要忙到更晚……
“收拾一下吃饭吧，早就做好了，还是热的。”
帮沈安把衣服挂好，柳风月笑着转身，手腕被她一把拉住。
“嗯……不用了，我……吃过了……”
这也不是沈安故意跟他过不去。
她最近记性越来越差，重回职场精神又紧绷，完全忘记了还有人在等她回家。
中午没怎么吃饭，下午就低血糖了，加上一直有些恍惚，差点晕倒，她就点了个外卖。
对上柳风月那明显僵住的神色，沈安更觉得愧疚了：
“对不起啊。”
见她没打算仔细解释，柳风月宽慰自己般的笑了笑，耸耸肩：
“没关系啊，那你休息会儿吧，我先去厨房把饭菜收拾一下。”
步入厨房后，柳风月那双温柔如水的浅蓝色眸子瞬间沉了下来，整张表情阴沉至极。
他面无表情的把晚上做的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靠在橱柜上看着运转的洗碗机，默默在心里又记上了一笔，垂眸看到那个垃圾桶，柳风月脸上笑容惨淡。
几乎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情景。
只是那时候，沈安还愿意哄哄他的，所以动了一口的晚饭变成了第二天的早饭。
现在她连敷衍都懒得了。
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一桶垃圾了。
是她变心了。
洗手台前，沈安用清水抹了把脸，望着镜子中皱眉紧锁的自己，用指腹轻轻抹平了那点沟壑。
她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因为结婚之后，柳风月确实没怎么作妖，一直在迁就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块心病的原因，越是这样，沈安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柳风月最近真的太好了。
总让她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长呼一口气，她才又走到客厅，却跟想象中不同，柳风月并不在，他还在厨房。
本打算去看看他，还没走几步，沈安的四肢又开始发软。
扶着墙好不容易坐到沙发上，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呆愣的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突然又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其实，能好好解决她跟柳风月之间问题的方法从来就不是结婚。
而是分手。
等柳风月整理好心情从厨房出来时，沈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见她根本是半昏半睡，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收敛起故意继续装出的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柳风月神色冷淡。
说实话，他现在的确有些后悔，大晚上只剩自己在家时尤其如此，柳风月怕沈安不回来。
但却不是后悔曾对沈安的所作所为。
曾是机器的柳风月跟人类的思维还有一定差异，他至今也没觉得，自己当初下手有些过分。
曾遭受过非人折磨并从中挣扎而出，柳风月始终以为，自己能承受下的东西，别人也能做到。
况且，他对沈安一直很收敛。
连让她缺胳膊少腿这种最基本的折磨都没舍得。
就是因为他一点也没下死手，才让她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他，现在更是毫不收敛。
柳风月一直觉得，他对沈安的那点伤害完全能被弥补。
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
有些人可能会十分介意，但沈安，她虽然在意，但的确没有那么在意。
因为见惯了人们之间为了点鸡毛蒜皮而争得头破血流，久而久之，便对此麻木了。
她不仅对别人冷漠，对自己也是一样。
而且，沈安也要记不清了。
连昨天发生的事，她都开始渐渐模糊忘却，只可惜都是些小事，连她都没发觉，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此刻，柳风月正有些后悔的，也与此有关。
上午他不该在发觉沈安不再使用AI时，一时冲动的去质问她。
有点刺激到她了。
柳风月也发现了，现在，沈安的昏迷越来越频繁，情绪波动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将沈安抱到卧室安置好，今晚，他本打算去书房做一些工作的。
在看到她明显感到不安的睡颜时，却又停下了脚步。
最终，柳风月将工作搬到了床上。
让沈安抓着自己的手臂，床头灯温暖的灯光下，他神色无奈的单手敲击键盘。
而一边她睡的安稳。
在沈安半夜紧紧抓着他不放，嘴里轻声嘟囔他的名字时，柳风月的脸上，浮上了自结婚以来，为数不多的真心笑意。
用另一只手，他给她塞了塞被角。
只有在毫无防备的睡梦里，沈安才敢展露她的真心。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沉默的想着，观察她试探她这么久，柳风月还是没弄明白这个答案。
这样他就治不好沈安的心病。
他们之间，几乎陷入了死循环。
想着，柳风月的眼眸又阴沉下来。
望着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他又垂眸死死盯着沈安，良久后，叹了一声，像是决定了什么。
既然清醒会这么痛苦，她又一直不愿意真正解决问题。
用手指勾着沈安的发丝，柳风月哑声低喃：
“这样的话，不如就这样永远睡下去吧，在一场不会醒来的梦里，我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