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方野青想上去溜溜的想法一下子就消散了。
老大这个意思肯定是要是他敢上去，下场就是有去无回。
两人顺着木质阶梯往岸边的坡上走，走到最高处的时候，方野青的视线豁然开朗。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临街满是商贩，卖的东西竟然大多都是吃的，而且看起来都很正常，跟人间的夜市大同小异。
“这里真的是地府？”确定不是人间的地府主题游乐园？
“你没看错，”老大一边领着他在街上走一边解释道，“这里就是地府。”
“奈何桥边上怎么会有摊贩？”
“不是所有要投胎的鬼都了无牵挂，他们为上辈子的爱恨情仇所牵绊，大多都不愿直接投胎，所以会在奈何桥边停徘徊，久而久之，在这里停留的鬼多了，就变成集市了。”
“难不成那些鬼还能一直在这里停留？”
方野青嘴上问着，眼看着不远处拿着一块烤肉的男鬼就要撞上他，他因为三心二意，只能堪堪避开，还是被男鬼蹭到了袖子。
刚想直接走，那男鬼却“嘭”地一下跪了下来。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冲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那男鬼一边喊着一边捣蒜一样把头往地上磕。
方野青被狠狠吓了一跳，连忙说：“我没事！你别磕了！赶紧起来。”
生在21世纪的方野青真的没见过这种阵仗，他伸手去扶，对方已经一溜烟站起来跑走了。
他看着男鬼的背影，表情里满是诧异。
“这鬼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吧？”
看他穿的衣服，有点像清朝的褂子。
“有一百年了。”老大也看着男鬼的背影，“普通的鬼最多逗留三年五载，若是贿赂了鬼差，一百年就是极限。”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在方野青的衣服上一挥，瞬时间，那块被男鬼碰脏的地方变得干净如新。
“我们继续走吧。”
“好。”方野青应了一声，跟上了老大的步伐。
走了一会儿，方野青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大虽然对这里很熟悉，但是看起来应该也是很久没来这里了。
因为他也一直在观察左右，眼神里很有兴致。
他看着老大的背影，同时，后者忽然转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神。
“我好久没跟人喝一杯了，你愿不愿意尝一尝地府的酒？听说这里的酒是用府君从人间带来的酿造手法酿成的。”
喝酒？
不是说要处置那群鬼差吗？怎么变成喝酒了？
但地府的酒他也没喝过，老大既然提议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他欣然应下了。
“好啊，府君的配方一定上佳。”
老大嘴角含笑，带着他来到了一处三层楼的古建筑。
这里与地府其他地方不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隐隐能听到里面的人喝酒行令的声音，空气中酒香四溢，看起来十分热闹。
大门上方的牌匾，写着繁体的几个大字——“地府大酒楼”。
“哈哈。”方野青笑出了声，“这酒楼的主人莫不是跟府君大人有亲？”
老大刚要抬脚进去，听见方野青的话顿在了原地。
他好奇道：“何以见得。”
方野青开玩笑道：“若不是跟府君大人有亲，怎敢用地府的名字开酒楼？”
老大了然一笑：“原来如此，开酒楼的人已经不在地府了，他跟府君没有亲，却是他的故人。”
“故人？”
他对这个故人不怎么感兴趣，倒是有点好奇，自己老大怎么连府君认识什么人都一清二楚。
“说来话长，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地府的老人基本上都知道。”
原来如此啊。
方野青本来还在心里猜测老大跟府君的关系，如果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那也不足为奇。
两人刚踏进酒楼，一旁就闪出了一个小二模样的人。
这小二身上穿着灰色交领布衣，脸上带了一个笑脸面具，看起来颇有几分地府的诡异气质。
“两位大人，来点什么？”
老大轻飘飘交代道：“上两壶好酒，几碟下酒小菜。”
说完，小二弯腰应下，就消失在了两人视线里。
老大带着方野青，找了个偏僻幽静但能观察整个大厅的角落坐了下来。
方野青虽然对这里的酒很期待，但是直觉告诉他，老大带他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喝酒，因此自从坐下后他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厅上的人大多都是普通鬼的打扮，穿着的年代跨度很大，有的笑的开怀，有的伤心落泪，还有的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默不作声，看来是有前世的心事未了。
老大注意到了方野青的小心，笑道：“你不必如此小心，如果有事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就安心等着品酒吧。”
方野青回过神，应道：“好。”
酒和小菜很快就断了上来，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眼前的木质餐桌上了。
老大先拿过了酒坛，揭开盖子，给方野青的酒杯里倒了一些。
后者拿起酒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好香啊。”他赞叹道。
“这是府君素来喜欢的，据说是他家乡的酒，酿造材料是地府没有的，府君为此煞费苦心，找到了人间的种子和仙土，才培植出了能酿造此酒的谷物。”
老大解释着，自己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方野青对于喝酒不是很热衷，但眼前的酒却让他欲罢不能。
因为这酒让他感觉到，虽然他身在地府，但只要他喝了这酒，他在人间牵挂的人和物仿佛就离自己不远。
“府君大人也想家了。”他又抿了一口酒，说道。
老大听了一愣，随即道：“也许吧，但是府君见惯了六道无常、生死轮回，也许家对他来说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确实，”方野青点头道，“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有了新的人生，只有自己的记忆和感情停留在原地，这一定很寂寞。”
“所以，当府君，一定要无情。”
方野青听了，脸上也闪过一丝怔忡。
那他……又会在这里待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