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一旦开了个头，这接下来的思绪就收不住了，身居高位，不管是什么事儿都得细细思量，宫里头人活得累，大概也是因为每句话都得仔细琢磨的缘故。
皇后一边琢磨着太后的话，又琢磨着和太后之间的关系远近，自是要多一番思量，而姚锦瑟这边，则是刚刚和陈美人一起用了午膳。
因着陈美人来，御膳房总不好送两份不一样的例菜到毓秀宫中，姚锦瑟便着人添了份银子，算是小摆一桌宴席，所以御膳房送来的午膳格外精致一些。
只不过这份精致落在姚锦瑟和陈美人的眼里，却还是有些意味深长。
“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你昨天带着公主去了一趟太后宫里，虽然太后还没说些什么，可是眼瞧着这份讨好就来了不是？”
陈美人这话里多有揶揄，姚锦瑟听了不过笑笑，也没怎么当回事。
就算她不去太后宫里头，毓秀宫的正常膳食也都是不差的，到底靠着贵妃这么一桩大树，估计手里边也还算是握着一些权柄，姚锦瑟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和女儿亏着些什么。
但陈美人这话也没说错，正常御膳房加钱添菜的例子，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今日送来的这些，的确是有点儿太好了。
皇城之中，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循规蹈矩的，即便是一餐饭，也有自然而然的规矩。
御膳房里每日给各宫送去的饭菜，基本上都是按照当日的采买，加上各宫小主位分上对应的的份例去调整着做，若是有什么忌口的，自然各宫要提前告知。
御膳房是主要伺候皇上的地方，后宫里其他主子们的膳食虽然也要做，但是总有轻重缓急。
宫里有小厨房的娘娘小主，都可以在自家宫里头动手做点吃的，可一般能有这样配置的嫔妃，地位都不低，在后宫中自然是有脸面的，御膳房也不会亏了什么。
那些没有脸面的，要么就是地位很低又没有银子，要么就是被皇上责罚——后一种是最糟的。
毕竟御膳房那边也是人在管，是人就没有不爱钱的，所以有钱的低位嫔妃也可以自己出钱加个菜，可若是由于被责罚，那御膳房就可以正大光明送冷饭馊菜了。
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过也见了这么多，姚锦瑟自然明白这些细碎折磨人的功夫在后宫中多么常见，所以也知道御膳房的讨好绝对不会凭空出现。
连鸡鸭的大小和蔬菜肉食的好坏，都可以拿来做文章用以克扣银两挖油水的地方，这份平时不怎么能见到的刻意讨好，自然会显得有些突兀。
当然了，御膳房这所谓的讨好，其实也不是别的，就是今日送过来的一品特殊的菜而已。
是两盅鸡汁豆花。
这菜姚锦瑟虽然没有吃过，上辈子却听说过，吃鸡不见鸡，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豆花一模一样，实则是相当费时费力也费银子的一道菜。
这菜看起来和普通豆花相差无几，实则是以鸡脯肉制成的细茸加打好的蛋清调和后才能做成，而且这做底汤的鸡汤做起来更是费工夫，想要制出如同清水一般的清鸡汤，多少大师傅毕生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
就算是网罗天下大师傅的御膳房，也不敢说所有人都有这份功夫。
这种金贵菜，做起来最费时间，却也在姚锦瑟的份例之内，即便今日陈美人不在，这东西也是要正常出现在姚锦瑟餐桌上的。
所以陈美人刚刚那一句讨好，说的其实倒也不错。
能让御膳房的大师傅花费时间做这么金贵的菜，可见御膳房的管事太监也是十分有心的人，都说见风使舵，这风还没吹起来呢，就已经知道稍微往这边偏一偏航向了。
御膳房这地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是风险十足，大师傅们都还好说，在御膳房里做活的太监宫女又是另一番景象，平日里要是不巴结着贵人主子们，真要是落了难，那可就求告无门了。
毕竟这宫里就这样，谁也不知道哪个人突然就起势了，若是自家得了势，那还好一些，若是仇人日子好过了，那不好过的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只可惜，他们这份用意估计是白费了，太后那边我可说不上什么话，也没得什么恩赐。”
“有没有有什么要紧，左右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就算是不给你送，也是有人要做要吃的。”
陈芷萝用小银勺儿将自己那一份鸡汁豆花吃了，不得不说，御膳房的大师傅手艺还是十分高超的，这菜吃起来的确十分惊艳，她吃进嘴里，甚至都忘了说话。
姚锦瑟瞧着她这副模样，也开始专心吃了起来，不再过多言语。
左右后宫就是这个样子，她一个婕妤地位低微，就算是说出去的话，大约也不会有多少人听，那就没什么说的意思了。
反正现在皇后是个精明人，管着底下的人，总也不至于闹出一个鸡蛋五两银子的荒唐事，那自家份例里边该吃该喝的东西便正常吃用就好了，用不着在这些事上操心。
吃过午膳，接下来再需要讨论的，便是这送出去的礼了。
陈美人的想法是，照往年在王府的例子，再添上一份银子就是了，只是这份银子的多少，不太好拿捏。
姚锦瑟倒是另一个想法，当年这些人在王府的时候她还没过来，脑子里却也有印象。
那时候送东西送的也不怎么贵重，无非就是布匹，衣料之类的，也是因为大家手里头都比较拮据，平日里也攒不下些什么。
可如今在后宫之中，不说旁的，就是皇上登基时候加这几个年节的赏赐，都已经不算少了，再送这些东西，就有些不大合适。
“要我说，终究还是得体现出咱们的心意才成，东西未必需要华贵，昭嫔姐姐身在嫔位，见识的好东西自然是比咱们多的多，倒不如咱们亲手制成，反倒更显姐妹之间的心意。”
姚锦瑟这么说自然是有了主意，她拉着陈美人到内殿，开始挑起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