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诚又在镇上遇到了沉欢。
他还以为她是到镇上来做生意，想到两人上次的约定，这些天他天天帮人投喂赵言随，要是这人还有货自己来做生意不带他，他想想就生气。
走近之后，发现沉欢手上提着袋子，只有些吃的，他才平静下来。
“王同志，你也来镇上，真巧。”
沉欢微微仰头：“东西吃完了吗？”
孙诚迟疑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道：“还剩两包江米条，那个人，我觉得你给他吃饱了也没用，他每天背粪水爬八九趟后山，那么高那么远，天不亮到天黑，几乎没有休息时间，我在军队的时候特训都没那么累，这样下去人迟早累废了。”
他们特训虽然也辛苦，但那是有专人指导的，累得不行可以休息，每天的餐食也勉强。
他之前看到过他端着饭碗在门口吃饭，吃的差不多是白水泡米糠，毫无营养可言。
他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沉欢闻言，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
她把吃的递给孙诚：“你再帮我看顾两天，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孙诚眼珠转了转：“你是想嫁给他吗？我倒是有办法让你们尽快那个，不过我要报酬。”
沉欢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块玉石：“一周之内，你要是办得下来，这样的我送你几个。”
孙诚：“！！！”
他盯着她手里那块东西，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送他几个？
这是路边捡来的石头吗？
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激动过后，他也怀疑对方能不能兑现，于是道：“我不要你几个，要是做成了，你把这个给我就行。”
沉欢于是直接塞给他，便放出狠话：“成了还有，不成的话我可能会报复你。”
到时候看结果，如果太糟糕，她真的会弄死人的。
孙诚看她那认真严肃的表情，心里莫名有种诡异的感觉，如果他真把这事办砸了，面前这人可能会弄死他。
嘶！
好歹他曾经也是某一期的兵王，怎么会对一个村姑这么忌惮？
“那你等我好消息。”
两人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回到村里。
沉欢把弄来的东西送回家后，就去了赵言随经常经过的地方蹲守，孙诚也默契地过来，这会儿太阳已经有了落山的趋势，赵言随却还要爬一趟后山。
是比她之前跟着原主家里人去干农活的那座山还要高的山，来回一趟十几里地，上去的时候背着重物爬，要走差不多两小时，下山基本用跑的，倒是挺快。
看着他又背着大木缸爬山，沉欢直接上前把人拦了下来。
赵言随的脸黑红黑红的，脸颊微微凹陷，双目无神，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衣裳已经被汗湿了，累得直喘粗气。
看到她，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喘了口气，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沉欢拉住他木缸的背带：“放下来。”
孙诚担心他这样把人扯摔倒，赶紧过来，他之前投喂了赵言随那么几天，赵言随对他颇有好感，以为他又是来送吃的，他指着前面的路。
“还有，一回。”
孙诚看向沉欢。
沉欢脸色阴沉：“帮他弄下来。”
孙诚于是上前想帮他解下，赵言随却很不乐意，他曾经不小心摔倒，把东西倒在路上后，被恶毒亲父和继母打过一顿。
从此他就不敢了。
两人推搡了一会儿，他没站稳，差点连人带缸摔在路上，沉欢赶紧帮忙扶人，最后人是扶住了，东西也确实倒了。
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赵言随两人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再看看倒在地上已经往下浸的粪水，手足无措。
两人在去拉他的时候，他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想到上次因为这样的错被打，他此刻满心惶恐不安。
“倒了，倒了，要被打的，呜呜呜……被打的，疼……”
沉欢气成了鹌鹑，不管不顾地拉着人跑了。
孙诚：“……”
他看着往远处去的人，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把大木缸拉了起来，放在一旁等着。
另一边，沉欢第一次面对傻子，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
赵言随伤心地抹眼泪。
“好了，别哭了。”
“呜呜……倒了，要被打的，被打好疼的，呜呜呜……”
沉欢拿下他的手，用力攥在手里，他的手像是一张麻麻赖赖的树皮，僵硬充满褶皱，到处都是茧，拿起来看，皮肤黑黄，皮包骨头，因为长期的重劳力活，关节处已经有了骨头增生的趋势。
他才十八岁。
这双手却像干了三四十年重劳力活的人。
沉欢看他小心翼翼掉眼泪的样子，大概是这句身体太过感性，她竟觉得鼻头发酸，眼前也有些雾蒙蒙的。
眨了眨眼，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赵言随过了快一分钟才发现她也在哭。
“你，你也怕，被打呀？好疼的。”
沉欢突然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他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汗臭味，还有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生机少的可怜，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次性抽走太多，一时间难以恢复。
以至于沉欢想帮他看看脑子，都没成功。
“你别，别哭了。”
沉欢抹掉眼泪，恢复了那副表情：“我没事，言言，你再等我两天，这两天不要干活，饿了就来找我或者找他，听到了吗？他们打你你就跑，我帮你打回去。”
赵言随有些懵懂：“可是，打不过，嬢嬢打人好疼的，还有爹，踢我，腿疼，屁股疼……”
他被打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在他无法反抗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这种记忆，以至于长大后有了力气反抗，却根本不敢。
那家两口子长期家暴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他本来脑子就有问题，放纵着可能越来越疯，但这样的压迫和虐待，会让他越来越傻。
越来越变成他们的免费劳动力，廉价奴隶。
沉欢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以后他们不敢打了，以后都没人敢打你了，以后我保护你。”
赵言随不太能听懂，如果以后都不被人打，他光是想想就很开心。
“真的吗？真的以后都不被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