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默默扫视一圈众臣，而后敛眸看向三皇子，“云舟，此事你可知？”
“回陛下，此事臣略知一二。”
朝堂之上，面对众臣，一个自称儿臣，一个称臣。
仅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
楚阳微微颔首，“说一说。”
“事情出在臣受封州县之内，如诸位大臣所说，臣虽无管治之权，但享受封地赋税数载，便不能对辖内百姓疾苦视若无睹。”
“臣不敢推辞其责，愿将今后五年食邑赋税，悉数建设州县，在辖内增设善堂。”
“另外，稚童丢失的蹊跷，臣猜测定有人背后操纵。”
楚云舟斜睨顺王一眼，掀袍跪地，“陛下，臣知此刻说再多都是空谈，因此——”
“臣恳请陛下允臣督查之职，若不能揪出幕后主使，臣便自请削去食邑，奉悔过书一封，并闭门思过三年，以谢百姓。”
“众爱卿以为如何啊？”楚阳淡然问道。
朝堂之上一阵沉寂，过了半晌有朝臣沉痛开口，“陛下，三殿下此举大义，我等钦佩不已，但时间不等人，丢失的稚童更是等不起啊。”
楚云舟瞥了眼身后，掷地有声开口，“一个月。”
“陛下，给臣一个月的时间，抓不到幕后真凶，臣甘受责罚。”
“好！”楚阳爽朗应声，“朕允了！”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此间事了，李公公一声‘退朝’，众大臣三三两两结伴退去。
“三弟，此事本就与你毫无干系，你身为皇子，不必如此的，哎——”
顺王楚景安叹口气，“也罢，有需要二哥的地方，随时开口，二哥定助你。”
楚景安拍拍楚云舟肩膀，转身离去。
楚云舟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自作聪明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三殿下，陛下召见。”李德胜自后面走出来，请楚云舟过去。
勤政殿内。
“见过小六了？”楚阳问楚云舟。
楚云舟心下一凛，忙跪地请罪，“陛下，人是臣接的，地方是臣找的，一切都是臣自作主张，与六弟无关。”
“朕何时说要怪罪于你，起来说话。”楚阳虚扶一把楚云舟，“这里只有父子，何来的君臣？！”
“是，父皇。”楚云舟拱手应声，细细禀报，“六弟指节、大腿和小腿处受了点皮外伤，儿臣见到六弟时，伤口结痂脱落，无大碍。”
“至于六弟师弟师妹，当中二师弟伤情最重，林师妹正想法子为其解毒，药材、器具儿臣均已置备妥当。”
“儿臣想，六弟并非招摇性子，便将人安置在了宫外……”
楚阳抬手打断楚云舟，“你行事周到稳妥，父皇信你。”
“此番召你前来，主要想问一问，关于稚童丢失幕后黑手，你心里可有大致方向？”
楚云舟抿唇，默了默，“事情未下定论之前，儿臣不敢妄言。”
“不过儿臣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白的黑不了，而黑的——”
“任凭其百般遮掩，也难掩底色。”
“是啊，此事——”楚阳话语微微停顿，而后摆摆手，“你尽管放手去查吧。”
“是，父皇。”
楚阳抬眸，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分的楚云舟，不禁感慨万分。
几个皇子中，当年瑾儿与云舟关系最为要好，好到他这个父皇时常都要靠边站。
要是瑾儿还在，不知与云舟差不多高，还是会高上几分。
都是他的儿子，瑾儿是哥哥，定是要高上一点的吧。
眼眶突的涌上一股热意，楚阳眨眨眼，开口道，“今年凛冬瑾儿忌日，届时你随父皇、母后一同前去。”
楚云舟眸光闪动，“谢父皇！”
“嗯，去吧。”
“儿臣告退。”
楚云舟恭顺退出勤政殿，唇角挂着压不下去的弧度。
天际高高升起的朝阳，晒去楚云舟一身疲惫。
楚云舟低头看了看衣衫，朝服太过正式，见南瑾不合适。
当年南瑾最喜自己穿那身墨色暗绣兰纹长袍，就穿那身去。
楚云舟步伐轻快下阶梯，突然脚下一顿。
不成，那身袍子他现在穿不下了啊！
楚云舟原地思忖片刻，继而释然。
袍子小了，可以找绣娘改一改，还可以绣上南瑾素爱的苍柏。
宫里绣娘绣工最好的是哪位来着？
楚云舟眼珠一转，突然想到宫宴上的那面屏风摆件。
竹韵绣坊，就找它了！
说起来，也不知小六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楚云舟当即出宫，直奔私宅而去。
途经糕点铺，买了几样小食，是他记忆中叶泽辰爱吃的口味。
楚云舟并不假于人手，提着小食进府，便看到叶泽辰端着空食盘从丹房出来。
他不禁蹙眉，下人做什么吃的，这等事竟让主子动手。
楚云舟刚要发作，被回身的叶泽辰看到，忙冲他噤声，“嘘~”
兄弟二人往偏厅走，叶泽辰同楚云舟小声解释，“师妹潜心医术时不喜旁人打扰。”
楚云舟看了眼叶泽辰，笑了，“六弟对林师妹好生了解。”
叶泽辰听出来楚云舟话里打趣之意，没应声但也没反驳。
空食盘早被下人接走，兄弟二人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膳。
方才叶泽辰光顾着督促喜宝和林子瑞吃饭，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不过跟着师弟师妹混了两口吃食，现下倒也没有很饿。
但他知道，楚云舟定还没用早饭，便坐下陪他一块儿再吃几口，顺便聊一聊正事。
“父皇知晓你在我这里。”
楚云舟为叶泽辰盛上一碗热粥，放在他面前，继续说着。
“今晨早朝，老二主动提及稚童丢失一事，父皇已下旨，命三哥督查此事，一个月内查清。”
楚云舟指尖轻扣桌面，嗓音压低些，“接下来我要去州县走走，佯装查访民情。蒋天齐正往回赶，会继续留在老二身边周旋，搜集他与玄圣教勾结的证据。”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凭蒋天齐一人，三哥总怕......”
“三哥在明，我在暗，京城这边交给我。”
叶泽辰端起粥碗，瓷勺舀起一勺慢慢吹着，语气轻得像在探讨明日的天气，“我会给二皇兄寻点事情做。”
“哈哈，好，好，好！”
不知哪句话取悦到了他，楚云舟爽朗一笑，连道三声好。
“三哥都交代好了，手底下的人，尽数听从你调遣。”
楚云舟递给叶泽辰一张纸条，“这是名单。”
叶泽辰抬眸，神情满是诧异，捏着瓷勺的手指顿在半空，“三哥这是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