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对这有兴趣？”男人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曲竹之前那句话只是心血来潮，“我倒也可以给你讲讲。”他从墙边拖来一个废弃的轮胎，而后屁股垫在轮胎侧面，基本算是席地而坐。
“这事情还得从10年前说起。”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下午放学回家，喜欢和朋友们聚在路边。因为成绩不太好，我并不是很喜欢一放学就回家。父母总是会反复念叨我的成绩，这实在是很烦人。”
“比起父母，社会上那些家伙反而与我显得更加亲近。他们从来都不嫌弃我，甚至还愿意带我去抽烟喝酒。”
“你该不会真觉着这两样是好事情吧？”曲竹挑了挑眉，“当人们自己深陷低谷之时，他们总是会希望别人也一样。”
“你觉得我可能连这都不知道吗？”男人耻笑了下，“不过是情景之下填充内心情感的一种举措罢了。虽然明知道那群无业游民也是生活的失败者，但与他们为伍，至少不会让我产生太大落差。”男人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天下午放学后也是如此，我照惯例去他们那儿寻求慰籍。不过那天不太一样，他们说带我去个特别的地方。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乐呵呵跟着去了，直到踏上出省的火车，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他们想卖了我。”
“这样的剧情我之前只在故事书上看见过，不曾想有一天真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因为害怕父母责备，我甚至没告诉过他们我有这么一帮‘朋友’。所以如果我被卖掉，他们完全不会知道和这帮人有关系。”
“哇哦，那这也太糟糕了。”曲竹尽量避免自己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语气，“那之后怎么样了？你真就被卖掉了？”
“当然。”
不知为何，听见这两个字后，曲竹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这很可笑吗？”男人站起身子，阴沉着脸。
“抱歉抱歉。”曲竹赶紧表示歉意，“因为和预想的有差距，所以有那么点……情不自禁。”
“其实我倒是应该谢谢他们。”男人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出乎了曲竹的预料，“如果那天没有被他们拐走，我估计也会葬身于那场事故之中。十年前的‘滨海市油仓爆炸案’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家正好就住在那油仓周边。”
曲竹面色一变。
“其实我也总觉得自己运气很糟，但没想到我糟糕的运气，竟然一反常态救了我一命。”男人一阵咋舌，略表感叹，“这件事情我最早是通过火车上的报道得知的，但说来也奇怪，当时报道的内容和之后放出的新闻有那么一些不同。”男人捏了捏下巴，回想着，“明明是一场恐怖袭击，最开始报道的新闻里的目击者却说看见天上出现了一抹耀目的绿光。而且还有人声称在爆炸前天上掉下来了什么东西……但之后政府辟谣，说这些都是那些人为博眼球故意编造的。”男人扭头望向曲竹，似是询问，“这一听就很奇怪，对吧？就算是为博眼球，也不可能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来编造吧……而且，一开始的新闻报道里所有目击者的口风都很一致，我不觉得他们事先就串通好了要一齐编造事实。”
“所以你的意思是，政府在这件事情的真相方面造了假？”
“政府造没造假我不清楚，但其中肯定存在一些问题。我的家人全部死在了这场事故之中，我是绝不会原谅真正的始作俑者的！”
“那你现在是将矛头指向了政府？”曲竹活动了下稍微有些酸痛的脖子。
“他们既然选择掩盖真相，必定干净不到哪儿去。等我抢完你这一票，就有资金去筹备更大的事情了。”
“你该不会准备通过恐怖袭击的方式来还治其人之身吧……”
“我可不会采用这么低级且恶俗的方式。”
曲竹望着男人，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强烈的仇恨。那是一种接近扭曲的疯狂，复杂且阴暗。这家伙的精神状况显然是出了一些问题，早年被贩卖产生的阴影与现如今报复的念头紧密交织在了一起。就算政府在十年前的事件中扮演的是正面角色，这家伙现如今的行为也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变化。他的人格已经趋近于“报复社会”，比起“给父母报仇”这套堂而皇之的说辞，“将所有人都变得和自己一样”这种说法显得更加恰当。他为自己的不法行为找到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显然，这人的心性已经变得和之前贩卖他的那群家伙一样黑暗。
曲竹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家伙顺利离开这儿的，不止是为了他的钱，更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先前的两通电话中，张毅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此来看，在第二轮电话接通时，后者就应该已经开始了卫星定位。警方的定位系统还是很强大的，这么一段时间的交谈，应该足够联邦那边定位到自己具体的位置。
现在只要拖住这家伙就好。
曲竹看着男人，开口道：“聊了这么久，有点渴了，有水吗？”
“嘁，要求挺多。”男人不耐烦转身去远处的桌子上给曲竹拿水。
趁此机会，曲竹是赶紧踹了踹地上的姚哥，试图将后者弄醒。
冲着脸踢了两脚，然而姚哥跟头死猪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劲儿还挺大。
曲竹一边暗叹男人下手狠毒，一边想其它办法进行尝试。然而，效果并不明朗，用脚尖踢踢推推了好几下，姚哥也没能从昏迷的状态中醒过来。
该不会是死了吧……
曲竹仔细观察了下后者，发现其胸脯还有微微的起伏后，暂时松了口气。
算了算了，待会儿再想办法。
察觉到男人即将返回，曲竹赶紧调整坐姿，露出了一副口渴且疲惫的模样瘫软而坐。
“呐，你的水。”
男人将手中一瓶水扔到曲竹怀中，而后，自己拧开另一瓶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