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燕燕妹妹心里直冷笑。
目的都达成了，还装什么叉？
宋人心心念念，不就为了打开十六州的市场么，当谁不知道似的，这个时候还施障眼法迷惑他们，有必要吗？
“姐姐放心，妹妹虽然不才，但一定一诺千金。”
好歹她也是国母。
虽然这样不明不白的承诺是很危险的，但对方的底牌实在暴露得太清楚，萧皇后闭眼都能猜着。
可惜这几个宋人不知道，这些榷场已经是她能开放的极限，等到这次粮食危机一过，对方再怎么使手段，她也不会答应了。
所以先糊弄一下又何妨？
萧皇后不错眼地盯着对方一字字书写，算他们有分寸，倒是没加上最后随时提要求的那句。
随着双方的签字画押，事情也算尘埃落定。
陆知府抹了把汗，看来他总算有惊无险保住小命。
萧皇后呢又是满意又是惆怅，一下子心境相当复杂。
斗智斗勇大半日真是疲倦，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挑衅，不知不觉就到了饭点。这个时候如果不留饭，实在也说不过去。
萧绰重新整理好心神。
“上次就说要款待姐姐，这次好不容易入宫一趟，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用饭，姐姐千万别推辞。”
事情解决得也算圆满，最终价格是有利辽国的。
至少宋人给的真金白银，总量上远超农户历年的粮食产量。
往好的方面想，这意味着不仅百姓有钱了，连收完税的国库都将充盈不少。
新增的四州榷场也在变相给朝廷输送银子，当然了，她一定会在这几州增兵驻守，不给对方一点整幺蛾子的机会。
一想到这些，萧皇后心绪好转，都有心情操持宫宴了。
辽国的宴会热闹起来倒也不输汉人，载歌载舞，还有百戏表演，皇后还召来了皇族和高官作陪，美酒佳肴流水一样送上来，一派歌舞升平。
“我们辽人没有你们那样的精致菜肴，但是各色野味倒是齐全，大家尝尝。”
皇帝夫妇虽然住在十六州，但生活饮食上显然还保留着过去的习惯。
萧皇后一旦好客起来，倒也是个好主人。
今天的宫宴一看规格就很高，全席都是硬菜。
林桑尝到了炙烤的黄羊、貔狸和坨肉，甚至还有传说中的烤熊掌，鲜美流脂，满口浓香。
除了地上跑的，还有天上飞的各种猛禽，口感细腻又弹牙，配上特有的香料简直是一绝。
这样的珍膳席，就连水里游的也不缺。
萧皇后给他们安排了头鱼宴，有鲟鱼有皝鱼，有些林桑压根叫不上名字，估计到了后世都绝种了，她不客气，趁机大口朵颐了一番。
出人意料的，席上就连鲵鱼都有，鲜美到灵魂出窍。
这场宴席皇后自然使出了十八般武艺，除了辽人待客热情，这位娘娘也在暗暗跟宋人较劲。
但她这样一场国宴级别的豪餐却不入曾经吴越皇子的法眼。
“你们平时只吃肉不吃菜吗，这样很容易消化不良啊。”
这一桌光看都饱了，他甚至打了个嗝。
天天吃肉确实容易上火，每天蹲厕的时候会特别费劲。
萧皇后解释：“除了吃肉，我们每天都喝青稞茶，还有青稞酒。”
席上她当然也准备了，只是那个茶味道怪怪的，钱惟浚表示接受无能。
帝后夫妻俩倒是喝得津津有味。
“大家尝尝我们的青稞酒，是不是比你们汉家的酒有力气？”
之前喝了药休息够的耶律皇帝也出席了，他第一次见宋人，汉话讲得也不如皇后好，只好频频劝酒。
汉人的东西也不都是好的，起码那酒喝起来软绵绵，不如他们辽人的带劲。
这就拿老眼光看人了吧？钱惟浚又不满上了。
他们早就掌握了蒸馏技术，酒浆不仅清澈醇厚，酒基纯度也翻了好几倍。
喝了一口青稞酒，他一下吐出来。
“这什么呀？味道不纯，还尽是渣，这算什么有力气？你们啊，是没喝过我们的茅台，要是尝过了，保管你喝不下什么青稞酒。”
他这话算是勾起了耶律皇帝的馋虫。
“哦？你们还有这样的好酒，市场上有卖吗？”
别看他身子弱，要论酒量，估计这帮汉人加一起也不是他对手。
钱惟浚这次倒是大气：“卖什么呀，我们车上就放了几瓶，陛下要是喜欢……”
“阿浚！”林桑一听立即打断。
“我们的酒度数太高，陛下没喝惯怕是扛不住。”
说着她就端酒杯：“你别胡说，青稞酒就很好。”
喝着甜甜的，就像果汁一样。辽国不会蒸馏，哪怕青稞酒呢，也不过十来度。
可她越是阻拦，耶律皇帝越是不服气，迫不及待想要尝尝。
但是钱惟浚被老师一说也反应过来了。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个酒不行，还是将就着喝喝青稞吧，唉——”
男人哪能被质疑不行？
萧皇后深知自己夫君好哪一口，也知道他看起来文文弱弱，骨子里却好胜得很。
“你们这样一说，连我也好奇了。姐姐不知道，我们辽国天气冷，不管男人女人都能喝几杯，就连小孩子都很有几分酒量。”
意思是你们那个酒干不翻我们满殿上下。
皇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小气了，林桑只好答应。
“既然这样，阿浚你就去取来。”她还吩咐，“别拿太多了，两坛就好。”
结果呢，满殿君臣根本不够分，最后两坛又两坛，一直到最后钱惟浚都把车里的酒都搬空了，大家才靥足。
这酒醇厚绵密，无比好入口，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殿上众人无一例外都醉得东倒西歪。
耶律皇帝醉醺醺歪在龙椅上，嘴里还意犹未尽咂摸着。
“这酒真有力气，原来你们汉人的酒也好……”
皇帝已经闭上眼，只有萧皇后还清醒着。
她的酒量惊人，人家越喝越迷糊，只有她眼神越喝越清亮。
只是不对啊，她怎么脑袋开始晕了？
就算汉人的酒醇厚，也不该这样四肢无力。萧皇后支棱着脑袋刚闭上眼养神，就感觉到有人靠近。
“谁！”
她警觉地睁开眼，只觉得脑袋有千斤重。
“原来是姐姐呀，你，你有什么事？”
看清是林桑，她先放下一半的心，突然又感觉不对，一下睁圆双眼。
只是眼皮也有千斤重，只那么一下，她又无力地闭上了。
那一眼，她看到林桑笑盈盈的，表情依然无害，但手上却拿了个什么怪东西。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我只是来关心一下。到底是皇后，酒量就是好，这样都喝不醉？”
萧绰究竟不是一般人，意志就像钢铁一样。
她本能地意识到危险在靠近，强撑着睁开眼睛，还勉强往前走了两步。
“陛下，陛下——”
她一个劲摇晃耶律贤，但号称海量的皇帝陛下一动不动，安卧在龙椅上睡得死死的。
这就更不对劲了，陛下海量，就算宋人的酒再烈，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萧皇后头晕目眩，一头栽倒。
“你们，你们在酒里放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