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大军在有条不紊地前进。
方寒端坐战车之中，心中却满是忐忑。
修士的手段可以偏门，但是不能邪门啊！
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亦是满心抓马。
他的战力都快到诸天之巅了，竟然还能让人这般明目张胆地“入侵”到自己的识海。
偏偏自己识海中蕴养的诸般力量，还都对她的到来，视若无睹！
这可比当年轩辕剑进入他的识海，惊悚多了。
“人王，您这是......？”红绫的声音传出。
方寒一时语塞。
对方的声音里，三分疑惑中带着七分调侃。
很明显，红绫已经感应到了方寒的不自在。
只不过这位人族有史以来的第一尊人王，涵养......哦不，是胆子还真的是很大。
都这样了，竟然还嘴硬着不肯开口询问。
“黄泉河中六七日，世间却已经过了数十年。”方寒尴尬地轻呵一声，“此等异事，红绫可曾听闻过？”
两处时空流速不一样的情况，方寒也不是头一次听说或者遇到。
但是一般情况下，二者的差距也就是三五倍，最多十倍左右。
当年他所听闻的传说之中，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天地之间的时间流速，差距也就三百多倍。
两千倍的时间流速差，其中的差距连他这样境界的人，都无法理解。
“黄泉的存在，一直被誉为古往今来第一绝地。”红绫在方寒的识海中飘起一根彩绫，她如同荡秋千一般在上边玩耍。
“我们走过的区域，探索到的东西，不过其中万一。”
以红绫的眼力，在黄泉面前依旧显得很生涩，犹如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要不是急着走出，要不是为了早点儿找到月王。
再加上红绫在这黄泉之中，确实差不多待到了一个极限。
寻常如方寒这样的强者，在遇到黄泉后，绝对不会轻易走出。
以他如今的实力与眼界，岂能不知遇到黄泉之幸？
在红绫看来，方寒当然知道，但是知道又怎么样。
为了那条与她未曾谋面过的吞天蟒，愣是放弃了细探黄泉的机缘。
“下次再想遇到它，或许只有在身死道消，坐化之时。”红绫一声叹息。
她知道自己的福缘并不深厚，所以当年寻了千百次也未曾见到过它的踪迹。
此次好不容易遇到，她也没能力靠自己去探索。
“纵然它是古往今来第一绝地，也没你这么吓人。”方寒腹诽。
大军还在前行，方寒跟红绫同时沉默下来。
主要是方寒不开口，红绫便一直憋着不做声。
此后数日，红绫都在方寒的识海中“玩耍”。
如此活泼的红绫，方寒一时间都觉得她在这黄泉中走一趟，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只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情况，也算合理。
来到鬼界之后，红绫几乎都附身在他的袖子里，行动并不自由。
如今她可以肆意在方寒的识海内行走，自然要比之前活跃许多。
他如今可是一尊实打实的王境强者，即便是一尊至强者亲临，也看不透他的识海。
直到第十日，方寒将心神沉浸到识海中。
他这些天，看似端坐在战车上静修，实际上一直在瞧着识海内的红绫。
此女未免也太活泼了些，除了玩累了会到那条彩绫上小憩一会儿，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识海内游走玩耍。
他的诛仙、灭神乃至魂灭三尊战剑，红绫都研究了一遍。
就连他的三大剑魂，亦是没逃脱她的逗弄。
要知道它们仨，可是这世间三大至高剑魂，强大无比。
古往今来得其一者，便可纵横诸天。
它们过往的战绩，也从未让方寒失望过，直到此女的出现......
好在噬天诀跟轩辕剑，她貌似并不能看到。
从这也能看出，轩辕剑跟噬天诀的品级，还远远不是他的三柄战剑所能媲美的。
魂灭已经是一柄真正的王兵，而且是以地煞之气为火锻造的，在王兵之中都属于上品的存在。
“那是？”方寒这些天净关注红绫了，连他自己识海之中多了一个东西，都没怎么注意到。
在噬天诀的诸多经文之上，有一枚特殊的金色符文，漂浮在它们的上方。
它的样式古朴且繁复，其中的神圣之力与岁月气息，即便是他都感觉到一阵恍惚。
“这是什么？”方寒一步来到识海上空，跨越了噬天诀的经文。
这枚符文太过璀璨，其复杂与神圣程度，竟然还要在轩辕剑剑身的符文之上。
他伸手想要抓它，在黄泉河内遇到的幻境，生于他识海中的环境，或许就是因它所起。
“嗯？”他伸手的刹那，金色符文瞬间消失。
难道真是你搞得鬼？
方寒抬头环视，却发现不远处多了一道身影。
是红绫。
她此刻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方寒，而在她的手里，有一枚金色符文在闪耀。
正是方寒刚刚想要伸手拿，却突然消失的那枚！
“原来这是红绫的东西。”
眼看红绫拿在手中把玩，方寒只能再次尴尬一笑。
此物自然不可能是红绫用来害他的，毕竟他当时如果真的死了，红绫也只能跟着他一起殉葬。
“人王很好奇它是什么？”红绫将它仔细摩挲把玩着，好似它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此物飘在方某识海，方某略微好奇一下不过分吧？”方寒这么一说，倒是理直气壮起来。
“此物乃是以太古盟约为媒介，铭刻出的符文。”红绫低声道，“当时你陷入莫名状态，妾......老身只能以它作为破禁之物，进入你的识海。”
方寒的识海何其强大，莫说那个时候的红绫，就算是帝皇境至强者想进来，都得做好遭受反噬的准备。
偏偏她竟然就那么直接进来不说，自己的诸多手段，都对她不起效。
原来这玩意儿是以太古盟约为媒介所铭刻。
“所以......太古盟约又是什么？”方寒轻咳一声。
红绫掩嘴轻笑，太古盟约莫说是方寒，就算是人族历代人皇，又有几人知晓？
不仅仅是人族，从万古前的先天神魔大战之后，残存下来的诸多族群之中，一直传承到现在的族群也已经所剩不多。
真龙火凤销声匿迹多年，还有一些古来族群，连上古时期都没能走下来。
近古时期的魔族大劫，又葬送了其中为数不多的古老族群。
九尾天狐一族能再次走出一尊纯血后裔，也多亏了面前的这位人王。
“此盟约，乃先天神魔时期所有先天神魔们为了停战所缔结的契约。”红绫低声道，“我九尾天狐一族虽有传承下来，却也只剩下其中极少数的一部分。”
她能用它缔结契约，进入方寒的识海之用，已经属于她能运用到的一种极致。
毕竟诸天之中，有几人能逃过三大剑魂的围剿。
随着她将自己对太古盟约的理解，全部告知方寒之后，后者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他虽然不太懂阵法符文一道，但是这些年不断参研轩辕剑剑身的符文之力。
多多少少发现了红绫手中的金色符文的特殊之处。
此符文，怎么看都满是契约之力。
毕竟那所谓的太古盟约，本就是一桩停战契约。
它能束缚万古前，混沌时代的先天神魔们。
莫非也跟自己，签订了什么契约？
“红绫......前辈。”方寒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己的神魂，都未曾发现自己的神魂受到了什么桎梏。
“事到如今，这枚符文的力量也差不多要耗尽了。”红绫低叹一声。
这些天下来，方寒之所以未曾察觉到她主动与其定下的契约，便是得太古盟约之力所助。
可这盟约之力，也非无穷无尽。
它本就是残次品，能将方寒活着带出来，也值了。
金色符文在红绫的指尖化作金色粉末，一道真正的契约之力，从符文中流转而出，没入方寒的眉心。
直到这一刻，方寒才感知到在他陷入幻境后，红绫所经历的一切。
寒冰杀机的侵袭，差点儿就让这头特殊的九尾天狐身死道消。
死，对于红绫来说并不可怕。
在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解脱二字。
她之所以用这种方式进入自己的识海，都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
方寒抬头看向红绫。
没有了太古盟约之力的束缚，这个女人的眼眸间，多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风情。
糟糕，九尾天狐一族一旦动心......
“红绫，这契约可以解除么？”
红绫一身红色毛发，便是在九尾天狐一族之中，都属于异种。
她的身份高贵，来头更是大得出奇。
最重要的，她算是胡妙妙的某一世姑祖。
纵然她容颜惊世，比起胡妙妙都要略胜一筹。
他喜欢美女，但是他从未对这样一尊前辈，动过这样的念头。
“永恒之契，以太古盟约为媒介，如何能解除。”明明在过去的这段岁月里，红绫只是将方寒看做一个年轻小辈，一个杰出的年轻小辈。
但是当契约之力真正缔结成功后，他说出解除契约的话，多半是为了她着想，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酸涩。
从近古大战后到如今，十几万年的时间里，红绫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
当年的她何等的傲气，视天下男子如无物。
她乃是九尾天狐一族中的异种，注定要俯瞰诸天百界，古今未来的存在！
“红绫前辈放心。”方寒冲着红绫抱拳一礼，“您既然是为了救我而签下这等契约，方某便绝对不会束缚您的自由。”
“晚辈有一至交好友，乃是黑金石龟一族的传承者。”
“待我们回归人界，再找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为你重铸肉身，甚至......解除契约。”
两天的聊天，以红绫困了为终点线。
她将自己的九条狐尾化出，静静蜷缩在彩绫上。
狐尾缠绕间，将她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这一睡，便是很长时间。
方寒也并未打扰。
她太骄傲了，当初只是因为知道方寒跟胡妙妙缔结契约，就喊打喊杀。
要知道他们当初缔结的，只是最基础的契约。
随时都可以解除，且不会对双方造成多少损伤的那种。
现如今，她自己却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的奴仆。
永恒契约一成，至死方休。
接下来又是一个月左右，栖凤大军终于来到了一处满是战火与苍冥之气的所在。
“这里便是百战域。”有老牌鬼圣，声音颤抖地开口。
五千年一次的诸王争霸，以老牌圣人的寿元，是能够见到两次的。
栖凤大军的队伍里，有那么一两位后期鬼圣，是第二次到此。
只不过从前的他们，都是被西南五域中的大域强制驱赶到此，当炮灰用的。
现如今，在新王“方凌”的带领下，他们终于以真正参与者的身份，再一次走到了此处。
“王上！”牛奔从队伍前方，走到了后方战车所在。
方寒睁开双眸，在黄泉内的六天，外界虽然过去了三十多年。
但是他的实力提升，何止是三十年能修来的。
红绫的契约之力，更是给他带来不少好处。
他睁开双眸的时候，其中有精芒破空，几乎要破开虚空。
要知道鬼界到处都是鬼气弥漫，虚空也因此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恭喜王上，功法大成。”牛奔轻轻拍了一个马屁。
方寒此刻的状态，不就是实力大增的迹象么？
“略有所得而已。”方寒低语。
牛奔知道，自家王上实力越发深不可测。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在见到方寒的时候，也消去了大半。
“百战域到了。”牛奔道明来意。
方寒盘坐战车之上这么久，即便遇到强者拦路，爆发出种种大战，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他的清修。
“先交上战令。”方寒只回应了短短五字。
栖凤域这一次出行，面子功夫必须做足！
牛奔领命而去。
诸王争霸，战胜对手得战令者，方有资格入百战域争夺。
栖凤大军第一次正式参与大战，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战令，所以这一次他们面临的东西，可能要比其他大域艰难许多。
至于自家王上斩杀血元王的事情，那是王上的事，王上没有开口言说，他不敢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