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台很大，站了一百来个花令使还有许多空余。
信王手执一面黄色旗子，旗子上印有一朵白色兰花，透露着典雅之气。
伴着夜色，阁台周围燃起了许多支巨大的火把，把阁台照着透亮，仿佛像正午的太阳烘烤着。
花令使们排列整齐，手中的花颜色各不一样。
早晨甘赦同她介绍时曾说过，大爻国奉兰花为国花，其中颜色洁白者乃上品。
那这择兰，便是在众多兰花里选出最颜色最洁白的就行？
楚晴晴心想被称之为国庆的节日，还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进行，应该不会如她所想的这么潦草行事。
整个择兰过程，仪式上确实没有楚晴晴想的那么潦草。呈现出来的整个过程相对于她想得，只能说压根没把择兰当回事。
信王就站在阁台正中央，花令使抱着手中的兰花奉到他跟前，他就匆匆望一眼就决定要还是不要。
百来盆的兰花，照他这个速度看完一轮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一轮结束后，信王便直言今年最具有代表性的兰花出现了，台下众人闻声欢呼。只有站在高处的楚晴晴，翻着白眼被这声势浩大的闹剧震惊地说不出话。
那信王挑了一朵红不拉几的颜色，高举着说这是今年之最……
若不是亲眼瞧过大爻国的疆土面积图，她真的不敢相信着竟是国家级别举办的盛会。
闹呢？玩呢？
说实话，还不如她外婆老家乡下举办的节日呢。
楚晴晴只觉得心累。
与预期之中相差甚远，她后面几天都不会再来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来了。若是她明年还留在这个世界的话。
“楚小姐，看你怎么兴致不高？”甘赦问道。
“我虽常年久居深闺之中，可也不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我曾在书中见过，有一国，国中有一少数民族曰彝族，每逢六月廿四族中火把节，都会在村落中央笼火，不管男女老少还是外乡异族，都可以围着那团篝火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盛大。”
“听上去很不错，一定很热闹吧。”
楚晴晴简单描绘了几句，竟引得甘赦有些心驰神往。
“我在想，只是一个少数民族的节日就有那么大的恢弘场面，人山人海到处洋溢着火的热情，再反观我们大爻国，歌颂开国盛举的普兰节，倒显得单调不说，连择兰仪式都是敷衍了事。”说完，楚晴晴还不忘大大叹了一口气，以表示她对着这节日很是失望。
甘赦对刚才所见也有同等想法。
“不瞒你说，我也有与你同样的想法。”
“是吧是吧，甘兄也觉得很潦草对吧？”
“嗯。我随父亲在外驻守边关这几年，也见识过当地游牧民族欢庆自己的节日，一个小小的部落里的气氛，也是今日普兰节所不能及的。”
被尊为一国之庆的重头戏，当晚的表现真不够看，既没有热闹的歌舞也没有闪亮的烟火。
只有信王殿下款款而谈，不休不止的长篇演讲。
像极了每周一升起时，站在旗杆下聆听教导主任每周演讲仪式。
枯燥乏味，还不能表露出来。
哪怕现在楚晴晴站在楼上面，也有些忌惮下方演讲的信王殿下。
好怕他有教导主任那样的视力，只要站在台上往下一看，再远的距离也能把人群里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兴许是看出了楚晴晴的紧张，甘赦将她往里的位置拉了些。
“这个位置，下面的人完全看不到。”
“好，好主意。”
突如其来的周到打了楚晴晴个措手不及。
夜很深，加之今天一直在消耗体力，她精神开始涣散。
早已记不清这是今日以来第几次了。
甘赦似乎真的能听见她的心声，在她还在考虑要怎么表达，犹豫说不说时，对方却早已了解到她的心思。
就像现在这样，直接上手帮她消除顾虑。
这一切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却被甘赦时时刻刻端在心上。
楚晴晴一时之间竟有些感动。
已经许久未有人这般在乎过她了。
看来“会疼人”的称号不是白叫的。
*
半个时辰后，阁台上的信王殿下终于发表完自己的演讲。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惊醒了睡过去一大片的人们跟着一起猛然拍手为其鼓掌。
信王容光焕发，沐浴在众人的追星捧月之中，很是舍不得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里。
掌声久久才平息。
安静下来后，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皇上从撵轿里踏出他今晚最为贵重的一步——亲自给最佳人选颁发兰花。
从撵轿里走上阁台，短短几步，皇上走了许久才到达阁台中心。
他站在阁台的中心处，喘了几许，才缓缓开口。
“赐——”
艰难之中他还是挪动了象征权力的身躯，抬起了他的手，高举着从大监递给他的兰花。
那朵颜色并不能体现真正之最的兰花。
“信王。”
名字一出，全场再次躁动。
掌声更是比之前还要持久，还要响彻整个京城。
这个结果也全在楚晴晴意料之中。
普兰节上的重头戏，她第一次听时还觉得有股新劲，等身处其中体验一番，只能说平平无奇，不过如此。
而这人选也是明摆的事，走个过程罢了。
没意思。
三个打字她使劲憋在心中，不让其刻在脸上，要是让洞若观火的甘赦看到了，追问起来她又不好解释了。
“诶~这就结束了吗？我还没看够呢。”
“结束了才好呢，真是让人大失所望，这程度不及以前我所见的百分之一，也不知道礼部是干什么吃的。”
啊……
这吐槽来得如此之快，她没听错吧？
“楚小姐，是我没筹备好，今夜让你扫兴了。”
“我没……”
不等楚晴晴辩驳，甘赦开启了滔滔不绝的自责模式，把对今日的种种不满一顿说落，将整个礼部上下痛说一遍。
“待回去我便跟父亲禀明，让他向圣上参奏此事。圣上龙体抱恙也未缺席，本该无比隆重全国欢庆的节日，被人草草了事，这让他国怎么看我们？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倒也不必……
甘赦的恼怒，是楚晴晴完全没想到的，顶多就说一两句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