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淮目凶狠地落在了秦子垣的脸上一滞，一拂衣袖而后起身，往前踱了步子，还抬眼看了看寝殿内四周，除了他母子三人，并没有其余的宫人在侧。
秦子淮才终于克制不住，转头就揪起秦子垣胸前的衣襟，硬生生地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秦子垣跟着他陡然站了起来。
转眼，就听到秦子淮冲他大吼：“你这个乘虚而入，厚言无耻的家伙！朕、朕要立刻押你去成山宫！！”
秦子淮的声音颤动，夹杂着喘息的声音。
秦子垣从未见过皇上会如此暴跳如雷，心中也有一些惊慌。
却因为太后替他出头，又平息了不少。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哀嚎：“皇上……此事没有婉转的余地了吗？皇上才将翊儿逐去了南疆，转眼又要关押垣儿到成山吗？”
看着秦子淮一语不发，眉宇间的肃杀之气仍是不减，秦子垣心中的罪恶感骤然减少了许多。
皇上终于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了？
被流言、谎言包围，将他的信任与希望一再的消耗殆尽……
原来皇上也知道这些谎言会让人难受？！
秦子垣看着秦子淮此刻脸上的表情，好好的玩味了一番。忍住了笑意，打算继续演戏。
他故作痛苦，声音哽咽：“太后……您无需替本王求情……若皇上真因此事处致本王……亦是人之常情……”
突然，太后寝殿传来一阵脚步的声响，细细密密，由远及近。原来是主才秦子淮发号施令之后，守在殿外的宫人便叫来了后宫的侍卫。
顿时寝殿内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秦子垣的衣襟仍然被皇上紧紧揪着，似乎不肯松手。在见到侍卫上殿后，才用力将他往侍卫面前一推。
“把栋王押下去！”
秦子垣虽然素来有习武强身，却也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他顾不得整理胸前被秦子淮揪乱的衣裳，急于站稳脚跟，刚刚才站定，却感到他的双臂被人用力的扣压住了。
秦子垣微微侧了侧头，目光轻瞥了瞥身旁两侧，两个身形魁梧的内宫侍卫已将他挟持住了。
“是！”
秦子垣脑中一片空白，便被那两名侍卫带离了太后的寝殿，在将要走出殿门处时，秦子垣隐隐听到太后仍在替他向皇上求情。
“皇上不能从轻发落吗？垣儿镇守漠北多年，这时皇上打算让何人管辖漠北边陲？更何况、他还是皇上你的嫡长兄……”
跟着侍卫走出了太后寝殿后，秦子垣耳边还回响着太后方才为他一再觐言，心中莫名的抽痛，他不舍的回头望去，却已经看不到太后的身影。
房外的冷雨细密的拍打在秦子垣的脸上，他茫然失所地仰望着头顶这一片漆黑的夜空，心里暗暗想着：如今已过了亥时，皇宫内竟然也有漠北那般冷了……
婉婉……本王尽力了！
是本王连累了你……
侍卫挟持着秦子垣穿行在内宫的小径处，一路上除了雨声，便是几人的脚步声。
在经过一片草坪，秦子垣才听到其中一名侍卫，小声说了一句：“下的竟然是雪……”
秦子垣这才将敛了神，望着眼前四周，发现草坪处白茫茫一片，雪竟然积了有三寸之厚。
发生在这里，是极其罕见的事情。
毕竟大秦的皇城即便就是入了冬，也很少有下雪的记载，更别提积了三寸之厚的白雪了。
正在这时，另一名侍卫也突然向秦子垣开口问：“还望栋王殿下莫怪，我等只是奉命为之……”
秦子垣抬眼看了看说话的这名侍卫，心中有些诧异，暗忖：本王并不识他，又是阶下囚，何以对本王解释这些？
虽然如此想着，秦子垣却并没有出声，依旧被二人挟持在中间，行走着。
哪知侍卫又开口，声音有些动容：“若不是殿下带漠北军死守汴梁城，属下的老母亲或者早就被北苍人屠杀了……”
“你的老母亲？”
秦子垣微眯了双眼，心中顿时起疑：“你的老母亲为何会在汴梁？”
“家母是靠贩卖布匹营生的，常常会往返汴梁与皇城之间……”
秦子垣听后，才缓缓点头，虽然汴梁之前一直是北苍国的城邑，但确实是贩商走卒常去常往的贸易大城。
“原来如此！”
秦子垣看了一眼那侍卫，随即多问了一句：“所以，你们是现在就押本王去成山吗？”
侍卫又道：“是！”，说罢却轻叹了一声。
秦子垣虽然有些不解，却并未在意，淡然道：“那便有劳了！”
在侍卫的带领下，秦子垣又辗转来到了内宫门前，便看到一辆囚车已在此久候了。
他看到囚车的一刻，心骤然一紧，止住了呼吸，也停下了脚步。
秦子垣出身尊贵，哪里坐过这等囚车？可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罪有应得，或是命该如此？
他哑然失笑，眼中惋惜之色一闪而逝，才迈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囚车。
而此时大雪纷飞，空气中俨然冷得叫人发抖。秦子垣的脸也被微微冻得发红，冰冷的雪浸入发丝，紧贴着他的头皮。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双手不自觉的搓起手来。
“殿下！”
听到侍卫再度开口叫他，秦子垣茫茫然转了转头：“……”却不发一言。
发现那侍卫急于说道：“成山凄冷无比，高处又无遮蔽，殿下曾经护过家母，可有什么事想做，属下愿意代劳！”
另一名侍卫闻言，立即出言制止：“你不要命了？”
那名侍卫扭头向同僚解释：“只要不违背皇上的意图，不是造丨反……”
侍卫并没理会同僚的劝阻，转头又望着秦子垣，诚恳道：“殿下可有什么未了心愿？或是未尽之言要属下转达？”
秦子垣想了想，对他摇了摇头。
“是吗？”侍卫有些失落，“还以为可以报答栋王殿下在汴梁救家母之恩……”
秦子垣抬眼看着侍卫，心中猛然一震，目光微微闪烁：“你当真……只是为了报恩？”
“属下卑下，能做得不多……老母亲一直教导我得人恩情千年记，知恩图报……”
侍卫有些情难自禁：“老母亲回家后，总说殿下人好……”
秦子垣目光一沉：“那……本王想请你，将此物交给身在将军卫府的伯吉将军！”
说着，他取下腰间佩戴的一枚鹤形白玉，将它亲手交到了侍卫手中。
“伯吉将军随本王多年……如此要与本王分开。”
秦子垣说着，眼里浮动着一丝不舍：“此物是本王随身之物，就当是本王送给伯吉将军做个怀念吧！”
“将军卫府？”侍卫顿了顿，便欣然答应了：“请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