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薇……顾之薇……奶奶……头好疼……”
叶清欢呓语不断，时而清醒时而混乱，脑子里蜂拥而出的记忆雪花一样散落，而后又全都化成茫茫白雾。
“清欢，我在呢。”
顾之薇放下手上的水杯，半跪在床沿，俯身取下她额头的退烧贴，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而后将她拥在胸前，脸上是一片尚未完全褪却的新旧叠加的斑驳水渍。
叶清欢流了好多汗，鬓边碎发湿答答的黏在脸上，新换的睡衣转眼又湿透了。
顾之薇卷起白衬衫的袖子替她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让她舒服一些，就转身去浴室拧了一把湿毛巾。
然后靠着床头，再小心翼翼扶起她，让她半靠在身上。
流了汗，叶清欢身上摸起来比往常更加冰凉。
顾之薇掀起她睡衣下摆，认真的给她擦拭起来，手指划过她背部时，触碰到那几处粗糙的疤痕，再次刺痛了她。
从前，她皮肤光滑得连毛细孔都几乎找不到……
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儿，都在做什么，怎么会让自己受伤，为什么拼尽全力都找不到她。
自从相遇的那一刻起，顾之薇每天都要想无数遍这些问题，
可是又不敢想太多，她怕知道后，沉积已久的愧疚会将自己淹没。
到时候，她恐怕再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将她绑缚在身边。
“嗯……”
“清欢？”
叶清欢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叹息，顾之薇还以为是她醒了，连忙就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免得她醒来生气。
发现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又继续睡过去后，就收拾了换下来的衣服往外走。
“小姐，我来吧。”
在顾家工作了几十年的王婶，端了碗清粥迎面走来。
看到她手里的衣服连忙笑着伸手要去接。
“不用，”顾之薇抱得紧紧的，沉着脸拒绝，“我自己洗。”
王婶愣了愣，杵在那儿半天没动。
印象中顾之薇接管顾家以来，因为衣服上总是会沾染烟酒味，所以无论价格如何昂贵从来不穿第二遍，更别提洗衣服了。
王婶还以为自己年纪太大耳朵不清楚了，再次确认了一遍，“小姐你是要自己洗衣服？”
顾之薇“嗯”了一声，见她手里的粥还在冒热气，凑过去低头闻了闻，眉头紧锁。
“粥熬的不够浓稠。排骨我不是交代了要将中间的骨头完整抽出，不能用刀削，而且每块要挑带软骨的部分，同时还要确保一口咬下去不费力。”
王婶听得目瞪口呆，她服侍过顾老太太，又服侍顾之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
不禁对里面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哪里来的神仙居然让顾大小姐这么费尽心力去讨好。
“那，我叫厨师重新做。”
“不用了，我自己来。”
王婶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顾之薇没有正面回答她，嗅了嗅手上的衣服，一脸惬意。
“王婶，怎么洗才能既保留住衣服上的味道，又能洗干净？”
王姐活了一辈子大概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小姐，这怎么可能，要洗干净不就是要把衣服上的汗臭味去掉。”
顾之薇犹豫了一下，“算了，你先把这几件衣服挂起来，记住，先不要洗，等我想到办法再说。”
王姐一脸懵圈，连连答应，默默跟在她身后下了楼梯。
“对了，你替我打电话给舅舅，让他晚上不要打扰我，明天再回来一趟。”
“小姐……”
“怎么了？”
王姐面带尴尬地指了指客厅沙发上缠绕一起的两个人，“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知道了，你去忙吧。”
顾之薇转下楼梯，就看到苏辞红着脸慌慌张张地从顾天薪怀里挣脱出来，迅速端坐在沙发另一边。
“顾长官，好久不见。”
顾之薇象征性地冲他点点头，对顾天薪这会儿不请自来显得有些不高兴。
“舅舅，麻烦你收敛一点好吗？军部又出了什么问题，这次想要多少？”
顾天薪意犹未尽地随手抹了一把唇角的津液，斜靠着沙发，两条腿交叠在一起。
“你还好意思问我，让我把情报藏进天使之泪，你说要趁机敲一笔，最后居然又自己买回来了。你可真行，顾之薇！”
顾天薪说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
“天使之泪本来就是我的，从前我不想要扔了就扔了，现在它的主人出现了，我不想给就不给了。
上回行动小组暗杀美国佬失败，情报还是我亲自去东南亚花高价从黑市买回来的。
这次你们一直吹嘘的二代夜莺，连天使之泪都拿不到，军校培养的人才也不过如此，该好好整顿一下，苏长官。”
顾之薇语带轻蔑地瞥了一眼苏辞。
“顾长官，上次的事情，明组长已经受过惩罚了，而且，这件事……”苏辞轻笑，“您确实用心良苦了。”
苏辞知道她们合不来，但是不知道的是，顾之薇讨厌她到不惜借机想要杀了她。
明伊现在还需要蛰伏在明家，是上级派去潜伏青阳商界最关键的人物，不能再出差错。
若不是这个叫做夜莺的情报组长亲自出马，恐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顾之薇挪动一下位置，整个人陷进了沙发，眉毛微挑，回想一下明伊狼狈的样子，不禁面带得意。
要不是那只鸟组长碍事，上次早就报了当年被威逼的仇。
“苏长官过奖了，要是军校的人都有您一半功夫，常安哪有日本鬼子和美国佬什么事。
能哄着我舅舅舍弃老娘和顾家，随你在东南亚刀口舔血，一头猛虎硬是套上了狗链子，当年老太太也是错看你这号人物了。”
看他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苏辞嘴皮子功夫显然不如她，沉默半晌的顾天薪忍不住打断。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别再絮叨了，时间紧急，你把情报给我。”
“有本事让夜莺爬到我床上来拿。没本事就让她在禁闭室好好待着，别总是自不量力的多管闲事。”
顾之薇起身拍拍衣服，“王婶，送客！”
顾天薪：“……”
小兔崽子，老子待在顾家的时间比你还长，居然说我是客。
顾之薇充耳不闻，转身就挥手上了楼梯。
“顾之薇，这件事跟往常不同，不是闹着玩的！”
“别再来烦我。”
“算了，她的心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始终是她心头的刺，现在她几乎掌控了常安，更加无法控制。”
“这臭脾气，跟老太太一模一样。”
苏辞托着下巴，忽然冒出一句话，“听说夜莺是个美女，就是没见过……”
顾天薪：“……”
“怎么，你这是要吃锅望盆，得陇望蜀？”
感受到腰部重量，苏辞轻呼一声痛，“你想什么呢，她不是要夜莺爬到床上，我在想也不是不可以。
都那么多年过去，心里突破不了，她应该也有些生理需求吧。”
“你可别轻举妄动，张老头对这个夜莺格外重视，一直当作接班人培养。我们家这个小疯子，逼急了杀人放火她都做得出来。”
顾之薇回到房间的时候，叶清欢依旧在睡觉，又给她擦了把脸，这才放下心。
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决定还是先冲个澡。
站在衣柜前，三两下脱光衣服后，她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睡衣，细细挑选起今晚的睡衣。
那神情堪比她要签下上百亿的项目。
等她坏笑着终于想好，拿了一件低胸黑色吊带，转身时……
“清欢，你醒了？”
看着眼前一览无遗的顾之薇，叶清欢半跪在床沿，踏在地板的一只脚瞬间软了，哐得滚下床。
“顾之薇，你这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