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你放心，从我张德贵手里出去的活儿，没有不好的。”
“那就这么定了。”苏启伸出手，“工钱和木料的损耗，我们都按最高标准给，什么时候您带着少东家去院子里实地量一下尺寸？”
“少东家？现在可不兴这么喊了。”张师傅被这个词逗乐了，然后对着屋里喊了句，“臭小子，赶紧出来，”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个子很高，身材结实，穿着一件汗背心，手臂上全是贲起的肌肉，脸上还带着点木屑。他长得和张师傅有几分像，但眼神很亮。
“爸，有啥事啊？”张远看到有外人，语气收敛了些。
“接了个大活儿，”张师傅指着苏启和柚柚，“这位苏同志和李同志，他们有家具要打，用的都是好料子，到时候老子跟你一起去。”
他看到桌上那张画满了草图的纸，以及上面标注的那几个木材名字时，神情立刻变了，知道这是碰上了真正的大主顾。
“行，”张远收起了轻慢，沉声应道，“活儿保证给你们干得漂漂亮亮。”
“那就这么说定了。”确定好时间，事情敲定，柚柚和苏启便告辞离开。
绣芬热情地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还一个劲地嘱咐：“以后常来啊，来找我大舅，顺便也来看看婶子！”
“一定一定。”柚柚笑着挥手告别。
骑上自行车，驶离了家属区，柚柚长舒了一口气，靠在苏启的背上，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不过现在才三点多，两人也没回家，苏启骑着车带着柚柚在街上闲逛。
这时她才对国内改革有切实的体会，现在街上没有那些耀武扬威的红袖章了，但能看到有巡逻的警察，广场上也没有那些检讨的人，有的只是一群嬉闹的孩童。
柚柚看着临街的一些办公楼，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不过出来的人都是神态各异。
不过苏启看到的却不是这些，过了一会问柚柚：“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柚柚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她的想法又很多，按照她原本的生活轨迹，她就正常的报考就行，等毕业了分配工作，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她必须为姐妹们考虑。
她们的能力和来历，一旦暴露，绝不会被当成“人才”，而极可能被视为“异类”或“威胁”，引来无法预料的灾祸。
自己是这个团队里唯一的“本土连接”，她是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锚点，如果有一天，风暴来临，她必须成为那个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她能对抗得了时代的洪流和无形的猜忌吗？不能。
所以，她必须去寻求一种更高级、更坚固、更具威慑力的力量。
这种力量，就是“制度内的权力”。
军校是她获取这种力量最正统、最快速的途径，她要为姐妹们建立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她就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思考着。
突然她想到了姐姐李樱，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是不是就要留在上海了。
苏启感受着身后女孩的沉默，那不是平日里的放松，他放慢了车速，平稳地向前滑行，声音温和地打破了宁静：“还没想好吗？”
柚柚把脸颊在他宽厚的背上蹭了蹭，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些力量。
她轻声开口，像是在对他倾诉，又像是在对自己梳理：“我在想，如果没有遇到雪萱姐她们，我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苏启安静地听着。
“大概会在乡下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知青，恢复高考后就好好学习，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分配一份安稳的工作，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那样的生活也很好，很安稳。但现在……不行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身后站了太多的人，你看，就算是你，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着。”
这是柚柚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如此脆弱的情绪，苏启的心猛地一紧，但他也不敢停，依旧匀速前进着。
“所以，”她的声音不大，说出了那个最终的决定：“我想去考军校。”
苏启静静地听完，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他立即用最肯定的语气回答她：“好。”
“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我同样也会追随你的脚步。”苏启的承诺，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从今往后，我们是同盟。”
“同盟。”柚柚重复着这个词，笑了笑，感觉比对象更有意思的一个词。
她抓着他衣角的手，格外用力。
“回家吧。”她说。
“好，回家。”
柚柚心底已经有了决定，但是也没说出来，到家里后就看到雪萱和徐星哲两人在煮饭，赶紧洗洗手上前帮忙，柚柚状似无意的问：“徐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
徐星哲一边切菜一边说：“等所有的政策都出来以后再说。”
柚柚接着道：“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以后我们两个的任务会少很多，我和雪萱也想参加高考，去大学学习新的知识。”
徐星哲虽然已经很多年不去上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的上，但他们还是想去大学里体验一下。
柚柚问雪萱：“姐你想去哪读书啊。”
魏雪萱笑着道：“我去哪都一样。”她已经没有家了，去哪不是去呢。
柚柚暗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说道：“那你们可要好好学习，有个好成绩才能选去哪。”
“我已经很久都没学习了，还要靠你们教教我啊。”
“没问题。”
几人已经相当默契了，很快六菜一汤就出来了。
门口的李爸李妈两人闻到从院子里传来的香味，面面相觑，李爸好奇的问自家媳妇：“谁回来了？”
李妈推开门道：“我哪知道，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两人把自行车放在屋檐下，看着整齐不少的院子，和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就知道是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