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滨尽职尽责的在后面用挂在衣领处随身携带的执法录像机记录情况。
手中的笔录本子也拿在手中写个不停。
“……你走了以后，咱们村里因着是政府重点扶持贫困山区，特别指派了不少人帮着咱们重建房子，村脚不远处还盖了个小学，三层小洋楼还带个大操场，最近几年上边又派了新村长和一笔经费，给那土操场都换成橡胶跑道的了，看着可气派哩!……”李婶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家乡的变化，三句不离夸政府工作做得好，老百姓过得日子好。
刘滨只管埋头记录，钱念念蹙着眉，却也没出声打断。
李婶说了半天，见大家伙都没答言，似乎这才想起来众人来是干什么的。
恰巧此时屋里传来咳咳咳咳的咳嗽声，不一会儿屋里的老人便干呕起来了，李婶连忙熟练的端起屋门前的一个盆便往屋里跑去。
钱念念几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屋里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整个人勾勒着嘴唇的颜色惨白到不像是个活人。
“前两年得了次流感，后来公爹就一直没好过，每天晚上咳喘个不停。去医院也只说给开了点儿清肺的药和吸痰用的小仪器。”李婶一面端着盆坐在炕沿上给老人拍着后背一面嘴上对赵秋娘他们解释道。
老人呕吐了半天，却只吐出些清水粘痰之类的。
吐完半晌被李婶扶着起身摆了摆手，让李婶先出去倒东西。李婶给老人用枕头棉被之类的放在老人后背上垫着，在询问老人是否舒适了以后，便端着那盆散发着异味的呕吐物去外面倒掉了。
屋里满是药味和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腐朽的味道。这种味道也可以被称作是老人味，是每个人在身体机能逐渐退化年老时会散发出来的奇怪体味。
赵秋娘等人心知这位久病缠身的老人恐怕没多久的生命了，因为这股味道越发浓郁，宣告着老人距离死亡越走越近。
但在场的人都能闻到，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用手遮盖住口鼻的。他们缄默地站着，等着老人开口。
老人闭眼缓了缓自己刚刚因为剧烈呕吐而产生的眩晕头痛。
他睁开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瞧向赵秋娘。他虽然身体不行了，但眼睛却是一如以前那般精明。
“妞妞？”老人木讷的伸清沙哑的嗓音朝赵秋娘问了一句。
显然刚刚几人的对话，老人家都听到了。
“嗯，是我。”赵秋娘点点头走上前去。
“好，好啊。”老人拉住赵秋娘伸过来的手，颤抖的说了三个字，便有眼泪顺着消瘦褶皱的脸庞滴落了下来。
“既然你回来了，便去后山瞧瞧你疯妈吧。”老人颤抖的声音说完，旋即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婶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给老人接着顺后背。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人便像是要吐一般，嗓子眼不住的往上翻。李婶没来得及去端盆，老人便吐了出来。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因为老人喷出的，明显不再是清痰或者胃汁胆汁，而是鲜血。
钱念念脸色一变，连忙跑了出去。此时李婶子也是慌了神，根本顾不得管那警察跑出去是要干嘛的，她用力撑住公公那卸了力半软的身子。
赵秋娘第一时间拨通了救护电话，但她也知道，这段路救护车根本开不进来，距离这里最近的能通车的便是上次孟江江姐姐出事那次，警察能开到的小路上。
“……对，病人是在孟家庄，但这边路不通。我们会想办法把人过去，你们在那条小道上接人就成。”赵秋娘说完话，便快速背起半昏迷着的老人，往外跑去。
李婶帮忙把老人扶到了赵秋娘的背上还有些犹豫：
“你能行吗？不然就我来背吧？”李婶有些担忧地蹙眉问道。
赵秋娘应了一声，没再多做解释，背起人就往四个黄毛待的村口那跑去。
跑了没两步，便见钱念念坐着黄毛头头的车赶到了。
四辆车，还有一个病人和一个病人家属。
这一行注定超载。
可如今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许多了。
赵秋娘比较瘦但力气大，负责将老人放到自己与黄毛中间，尽力扶住老人保证他不掉下去。
钱念念则是和孟江江一起坐一辆摩托车，而刘滨和李婶各自坐在一辆摩托车上。
车子开的飞快，半路上还能听到李婶时不时抱怨新村长还是年轻，要想富先修路是好几辈人的经验之谈，他倒好，净拿着钱盖学校盖房子盖基础设施，害得人都要莫得了，救护车都进不来。
拉着她的黄毛听了大婶的抱怨没忍住接了句话茬：
“先修路？要是村长真的先把路修平整了，大婶你觉得咱们这周边的村里还能留下几户人？
可修学校不同啊!孩子在这上学了，即便当个留守儿童。你们这些大人还能彻底扔下孩子不管跑路？到时候在外面挣多少钱都是要拿回乡镇里来滴。所以，大娘你说他为啥要先修路？”黄毛吐了原本掉在嘴里的烟头，边骑车边回应身后的大婶。
赵秋娘诧异的看了眼侃侃而谈的黄毛，但却并没有说话。
孟江江倒是听不下了，开口道：“你怎的就知道人家村长先修学校是为了阻拦大家伙出去的脚步，而不是为了孩子们能有闯出去的机会呢？
再说了，修路这事又不归村长管，路修到哪儿都是市里定的。市里不批准通路的各个县城不通过，路哪是想修便修的？”孟江江说完李婶看了眼她，倒是似乎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果然，上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
可惜自己一家人都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也就孩子他爹有点头脑，知道跑出去干营生。
要不大家伙都困在村里，恐怕都得等着活活饿死。
饿死倒是李婶夸张了，不过是种地实在不如打工来的赚钱。拼死拼活一年，路不通就难运出去卖，一般都是村里统一出拖拉机拉出去卖，是好是坏，卖的上几个子儿都得认。
不认怎么办？谁又有那能力自己单独运出去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