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亮听懂了一些。
二村长说的那些话，司马亮从心底里是赞成的。公司虽然是国家单位，但并不是政府部门，而只是国营性质的公司。
公司的人员构成，司马亮是再清楚不过了，基本上是两部分。一部分是从原来银行划转过来的；一部分就是像自己一样后来招聘的。
招聘的人当然是有基本要求的。
必须是本科以上学历。招聘的这部分人，学历上肯定跨过基本的本科的门槛的，研究生也有。但招聘的这部分人，在公司总员工数中占的比例并不大。
从银行划转过来的那些人，就比较复杂了，也有一部分是有正儿八经本科学历的。但是不可否认，没有本科学历的人也大有人在。
比如像田经理，他就没有本科学历。这个事情的起因，既然是因为田经理而起，那这个事情的发生，说他是巧合也行，说他是偶然也行。
再往深层次去想，为什么就发生在他身上呢？那么为什么村长并不了解他的学历情况，却敢断言他缺乏必要的法律知识？
是不是跟他的学历也有关呢？
二村长说到的，公司的干部职工虽然整体素质上可能比较高，但也不要因此而小瞧农民。刘家堡那几千号农民中，藏龙卧虎也不在少数。
高手在民间。
刘家堡不就是民间吗？农民，也是不可小觑的。往上数五十年，大部分人，谁敢说祖辈不是农民了？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农民家里出几个大学生，也是很正常的。事实上，在大学期间，司马亮的很多同学就是来自农村。
所以听村长说的。会长出身刘家堡村，刘家堡村的村长肯定管不了律师协会的会长，但是可以管了会长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她能叫得动会长，这个倒也正常。
毕竟会长是从刘家堡走出去的。不管他有多大的发展，刘家堡是他的根，是他的做人之本，他能忘了本忘了根吗？
这些，司马亮都能想得通。
现在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既然二村长这么大阵仗，请了这么专业的人员按要给牛总普法，她到底普的是什么法呢？
司马亮就问，“那个会长，他给牛总普法的内容是什么呢？”
雷波主任说，“要说起来，人家还真的是专业人士。当然，他在开场白中也说了，他并不是研究银行法的专家。但是有关的法律知识与法律认识，法律理解，他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他说，村长要表达的意思是，田经理说的收回外欠，应该归还银行贷款的问题。我们村长认为是不对的。就这个问题，她向会长咨询请教。”
“会长就这方面，给牛总也给我们普法。他说，收回来的外欠，应该归还银行贷款，这个从理论上来讲，一般人认为是对的。”
“但实际上要看具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某某工厂欠了银行贷款，正常经营期间，确确实实收回来的外欠，是应该归还银行贷款的，这个没有任何问题。”
“但具体到田经理说到的小金家的情况，就属于另一个法律问题了。小金家的厂子，已经倒闭了，而且倒闭多年。虽然法院没有宣布他破产，但事实上怕破产了。”
“对于破产企业的法律处置，那是有明文规定的，有一定的破产程序的。宣布破产，然后召集债权人会议。最后是拍卖。”
“拍卖所得，首先是偿还所欠的国家税款，工人的工资。然后才是按照各位债权人的偿还顺序进行偿还。”
“现在，这个程序没走。你银行就主张你的债权，实际上在法律上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既然是这样，人家收回的外欠，不给你还贷款，你也没脾气，没办法。”
“人家还说，作为银行，人家也理解银行的心情。银行以为工厂倒闭了，你欠我的债，不能一笔勾销。你实在没有归还能力，银行也没有办法。”
“但是你毕竟清理外欠，要回了一笔资金。所以你应该拿这笔资金归还银行贷款，一般人也以为确确实实是这样。但实际上，我刚才说了对于倒闭的企业，或者是事实上倒闭的企业，对债权人偿还，是有顺序的。”
“银行债权虽然重要，但在法定顺序中，却不是第一债权人，不是优先受偿的债权人。”
“会长讲完以后，为了确证他讲的正确性，人家随身还携带了相应的法律文本，拿给我们看。当然，牛总对这些知道不知道，或者是听懂没听懂？我也不好说。”
“但最起码从田经理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色，轮番上场表演。而且他坐也坐不住，东扭扭西扭扭。”
“人家讲的这些东西，可能真的打中了他的要害。那钱能不能收？他知道不知道不好说，但人家讲得这么清楚，这么明白，他肯定也意识到了，他当时向二村长说的那些话，是经不起推敲的，是不合法的。”
“所以人家才雄赳赳气昂昂找上门来，要给牛总进行普法教育。从现场情况看，牛总嘴服不服？没表露出来，但心底深处他肯定是服了。”
“问题在于，会长讲清楚了，在场的人也听懂了，但是二村长却还是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地盯着田经理问，你说这个外欠，应该不应该归还你们的贷款？”
“你以为我们农村人好欺负不懂法，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仅仅是在你们公司内部，你愿意怎么说愿意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我们管不着也犯不着我们管。”
“但是，现在你们所谓的业务工作，牵涉到了我们的村民，牵涉到了我们村委会，那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的。那就必须跟你说个一二三。”
“田经理这时候，聂聂诺诺，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张口结舌，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虽然我跟他一起去调查，一个，那些话不是出自我的嘴，人家也没有对着我来问。”
“还有一个，我毕竟是搞的监察工作，没搞业务工作，所以对人家会长讲的，以前确实不知道。人家讲了以后，特别是对照法律文本，觉得人家讲得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在这方面，田经理确实是理屈词穷。二村长不依不饶的架势，田经理下不了台，牛总也下不了台。”
“这个问题，本来就是田经理引起的。然后村长问的也是田经理，经理回答不出来，牛总这时候，他也不愿意直接面对二村长。”
“田经理理亏。牛总他要直接面对着村长，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自己找难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