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亮静静地听着。
二村长绘声绘色地叙述着，去找牛总普法教育的来龙去脉。司马亮就觉得，二村长这人虽然也打过几次交道，甚至一同出外为小金家讨要过外债。
但对二村长为人处事的品格方法，还是了解不多，粗线条都没有。只是觉得，她之所以当上二村长，当然有她自己努力的因素，但更多的是老村长的荫庇。
如果没有老村长的推荐，没有老村长的面子，几千号人凭什么就服从你这个黄毛大丫头呢？
直至听了二村长的叙述，才认识到，二村长之所以能成为二村长，其来有自，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特别是她的直觉。
她认为，讨要回来的外债，就应该优先用于小金一家的生活补助。当然，她这个直觉的来源，也跟她这个村委会的角色有关。
正是村委会为小金一家提供了必要生活补助，她才能深刻地认识到小金一家的困难。首当其冲的，并不是要归还银行的什么贷款，而是要想办法生活下去。
讨要回外债，当然要用于改善小金一家的生活。至于还贷款，说实话，作为村委会，作为二村长，他们想都没想过。
这也难怪。
各有各人的立场，各有各人的角度。但即便是作为刘家堡办事处负责人的司马亮，他也没有想到要拿外债收贷款。可是，作为公司业务部门的田经理，却想到了。
他不仅想到了，而且把这个跟司马亮的职务行为联系到了一起。认为司马亮既然参与了讨要外债，而且收回来了。那这一笔外债，首先就应该归还银行贷款。
盘活乡镇企业贷款，正是司马亮的本职工作。应该收，能够收，而没有收，这最起码是失职，严重一点，说渎职也不为过。
所以，当雷波主任整顿纪律告一段落的时候，就又冒出一个程咬金。人家给司马亮扣上失职渎职的帽子，并没有征乔司马亮的意见。
虽然后来让司马亮写事情的过程，既然人家已经给你定了罪了，你写过程，人家无非是在里面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而雷波主任和田经理，随即受命到刘家堡去调查，这就是为了进一步坐实司马亮的罪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按司马亮的推断，田经理是要通过调查，来证实司马亮和村委会有串通之嫌。那就不是纪律整顿中，司马亮被动地参与讨债，而是有一定的主动性。
那就严重了。
如果坐实了这一点，司马亮也知道，对他自己是非常不利的。最起码在公司上上下下，营造了一种氛围，就是司马亮这个办事处主任，吃里扒外。
只是没有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这个灰还到处飞扬。以至飞到牛总办公室。一个村委会的村长，带着一个律师协会的会长，在公司总部，牛总办公室内，给牛总进行所谓的普法教育。
这个事儿如果传出去，那也够吃瓜群众欢欣鼓舞，津津乐道一阵子了。
更为重要的是，二村长和会长，他们抓住了问题的实质。他们没有去给始作俑者田经理普法，而是越过田经理，直接给牛总普法。
着，其实反映了二村长的思维方式，思维特点。
因为她本身就是村长。村长这个职务，虽然不被很多人看重，但实事求是地讲，他却是非常重要的一座桥梁。对上反映民意，对下传达政府的各项指示。
同时还要组织落实上面交下来的各项任务政策。所以她深刻地知道，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一把手重视，那就都不是事。
你给田经理口干舌燥地普法，即便是能接受，也仅仅是他一个部门的事。也还是就事论事。就事论事，虽然能宁人息事。但可能事情过后，又死灰复燃，又发生另一件事，后患无穷。
而直接找牛总，那就不一样了。即便是他不接受，但内心里，也要对这个事儿反复掂量，反复权衡。他一旦想通了，就可以带动田经理、带动其他人，一通百通。
不仅这个事，立竿见影能解决，而且对以后类似的事，也具有很重要的警醒作用。
所以她去找牛总，就是抓住了牛鼻子。
而且从效果看，司马亮觉得，还是很好的。最起码牛总那边，对于失职渎职的问题，再没有提起。田经理也没有再拿失职渎职问题，来做文章。
当然，正像二村长说的那样，明的不给你穿小鞋了，暗地里会怎么做？那就不好说了。
司马亮也能想得通。
人都是要有面子的，田经理也是需要有台阶下的。失职渎职，当然是他希望发展的方向，但由于二村长和会长硬生生地从中间插了一杠子，使得他不能不来一个脑筋急转弯。
失职渎职走不下去了，如果就此罢休，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搁？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问题，还有如何向牛总交代，如何向部门的与他同事交代的问题。
站在他的角度，必须要给司马亮穿一个小鞋。而且这个小鞋要穿得正大光明，还要让别人看不出来，那就是一个玻璃鞋。
别人虽然看不出来，作为当事人的司马亮，一定会是有感觉的。而这个有感就是预扣工资。美其名曰，公资跟效益挂钩。
司马亮还没有说的。
因为不仅仅是对他这样，田经理自己也是这样。我给你穿了小鞋，但是我自己同时也穿着小鞋。你有什么说的！司马亮虽然也知道，这是田经理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但眼睁睁地还得往里面跳。
毕竟作为业务部门的经理，把任务指标分解给办事处，也是合情合理，而且是一种大家通用的工作方法。既然是正常的工作，那你司马亮浑身是嘴，也说不出个理来。
如果说别的，你尽可以随便扯淡。但是说到工作，你就无话可说了，毕竟公司本身就是业务单位，业务单位当然以业务为主。
人家在业务指标任务上，给你穿小鞋，是人家正当防卫的权力。
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尽管司马亮对这个任务数字很敏感，知道人家的意思，就是要让你把那个外债，收了贷款。因为其他的路你根本走不通。
最有可能走通的，就是把那笔外欠收了贷款。当然，有了二村长的普法，田经理不敢硬来，但人家可以软的来。想办法逼着你收这一笔外债。
当然你也可以不收。
前提是已经预扣了你的工资，扣也就白扣了。孰轻孰重？何去何从？两难选择，就摆在了司马亮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