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库救助
锈蚀的黄铜门牌在积灰的玻璃后依稀能辨认出“金库”字样，钟离的战术靴碾过碎玻璃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空气中弥漫着霉菌与腐败混合的气味，她指尖的战术手电扫过散落的纸币，那些曾经象征财富的纸片如今被水泡得发胀，粘在布满弹孔的防弹门上。
“里面……有人吗？”
她的声音裹着回音撞向深处，手电光束突然被一个蜷缩的黑影截断。
两个老人依偎在金库内侧的铁架旁，男人用变形的金属椅腿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女人则死死攥着他的衣角，银发在昏暗中像一蓬枯草。
三只丧尸正撞向他们身后的合金柜，腐肉摩擦金属的声响让老太太瑟缩了一下。
钟离没有停顿，右手从战术背心里抽出装置时带起一阵气流，她的拇指精准地滑过侧面的纹路——这是几天前在军火库找到的东西。
红光窜出的瞬间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像夏日午后被拍死的蚊子。
第一只丧尸的动作戛然而止，额头正中央出现焦黑的小洞，身体软塌塌地堆在地上。
另外两只闻声转头，浑浊的眼球还没聚焦，两道红光已经接踵而至，穿透颅骨的脆响被金库的穹顶放大，震得积尘簌簌落下。
钟离关掉装置时，金属的余温顺着掌心蔓延。
她走过去帮老人挪开椅腿，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而老太太突然偏过头，避开了她递过去的手。
那一瞬间钟离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多稳——没有因为杀戮而波动的瞳孔，没有呼吸急促带来的眼睑震颤，只是平静地映着对方惊恐的脸。
就像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永远落在该落的地方。
“谢谢……谢谢你……”
老太太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却始终没敢看她，只是盯着地上丧尸焦黑的残骸，“这东西……真厉害啊。”
钟离收回手，指尖的余温还没散去。
她弯腰捡起一块碎镜片，反光里映出自己的脸，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在这种时候，太过稳定的眼神确实像块冰，会冻伤那些还在发抖的人。
“走吧，”她转身推开变形的安全门，把装置塞回背包深处，“外面还有一段路要走。”
男人扶着老太太站起来，经过她身边时，钟离听见老太太用气声对老伴说：“那姑娘的眼睛……怎么一点儿都不跳呢？”
她的脚步没停，只是战术靴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响，比刚才更轻了些。
……
安全门的合页发出垂死的呻吟，钟离侧身让两位老人先过，手电光束在走廊里划出扇形轨迹。
刚才在金库里没注意，这栋建筑的骨架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头顶的水泥块悬在锈成褐色的钢筋上，像随时会砸下来的乌云。
“慢点，台阶松了。”她伸手扶住差点绊倒的老先生，对方的手腕瘦得像段枯木，皮肤下的筋络突突地跳。
老太太紧随其后，目光始终黏在地面，偶尔抬眼也只敢掠过高处的管道，仿佛钟离的影子是片不能触碰的水域。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滚动的脆响，钟离立刻按住腰间的装置，手电光猛地射过去——是只被啃得只剩半张脸的丧尸，正卡在碎掉的落地窗框里，半截身子挂在外面。
她没再动用那道红光，而是从靴筒抽出军刺，脚步落地时几乎没声息。
军刺刺入颅骨的阻力比想象中更涩，腐肉缠住刃口的触感顺着手臂爬上来。
换作平时她不会在意这些，但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太太正死死闭着眼，指节掐进老伴后背，才意识到自己拧转刀柄的动作太利落了。
利落得不像在处理一具尸体，更像拆解某个卡壳的零件。
“好了。”她抽出军刺，在丧尸破烂的衣服上蹭掉秽物，金属表面很快恢复寒光。
老先生扶着墙大口喘气，老太太却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姑娘……你以前是当兵的？”
钟离正在检查前方的岔路，闻言顿了顿。
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硌着后背，她记得昨天拆开时，老先生盯着包装上的生产日期看了很久——那是五年前的数字，他大概在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新鲜面包了。
“算是吧。”她选了左边的通道，那里的血腥味淡些，“练过几年。”
老太太没再问，只是脚步更紧地挨着老伴。
走到楼梯口时，老先生突然踉跄了一下，捂着胸口弯下腰。
钟离立刻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撕开葡萄糖注射液的铝盖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老人的手背，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老毛病了……喘不上气……”老先生摆着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钟离脸上瞟，像是想从那片平静里找出点什么。
她起身去探楼梯上方的动静，军靴踩在台阶上发出闷响。
这栋楼的应急灯还亮着几盏，幽绿的光打在她侧脸，把下颌线照得像刀刻出来的。
老太太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凑到老伴耳边：“你觉不觉得……她不像会累的样子？”
老先生没应声，只是把手里的半截金属椅腿握得更紧了。
钟离在楼梯转角停下，手电光扫到一扇虚掩的防火门，门把手上还挂着“员工通道”的塑料牌。
她回头示意两位老人跟上，经过他们身边时，闻到老太太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陈旧的樟脑丸气息。
“穿过这道门就是停车场了，”她推开门，冷风卷着灰尘灌进来，“我的车在那边。”
停车场的穹顶塌了一半，阳光从破洞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钟离的越野车就停在光柱里，车身上还沾着上百公里外的泥点。
她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转身时看见老太太正盯着她的手——刚才握军刺的地方，指腹连点红痕都没有。
“上车吧。”钟离收回手，插进战术裤的口袋里，指尖触到装置冰凉的外壳。
老先生先钻了进去，老太太弯腰时，动作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往钟离脸上看了一眼。
这一次她没躲开，就那么直直地迎着，瞳孔里映着停车场顶的破洞，映着漏下来的阳光，什么情绪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装得下。
老太太猛地低下头，钻进了车里。
钟离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
拉开车门时，听见后座传来老先生压抑的声音：“别乱看……活着就好……”
引擎启动的轰鸣淹没了后面的话。
她挂挡踩油门，越野车碾过碎玻璃，朝着停车场出口驶去。
后视镜里，两位老人始终低着头，肩膀紧挨着，像两株在寒风里相互依靠的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