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境仙人降临此界会发生什么？
这个想法就像枯草烈火一样迅速蔓延。
李木木与圣境修士交过手。
圣境不可战的烙印在他心中深刻而真实。
如果圣境仙人以完整姿态降临此界，他有什么可以抗衡的手段？
竹剑剑灵？
他不确定剑灵前辈是否已经踏足圣境之列。
灵体毕竟灵体，脱离肉身战斗实力势必会大打折扣。
李木木确定能战胜圣境仙人的是娲娲姐。
上次在对战伪圣境界的龟田之时娲娲姐已经苏醒，而且其实力毋庸置疑已经恢复到圣境的层次。
然而后来据娲娲姐自己所说，她之所以能在蜕变还未彻底结束之时就苏醒过来，单纯是起于龙种雪虫的缘故。
那是一种另类的召唤仪式——也就是祈祷。
不过由于蜕变还未完全结束，期间又分化出一缕珍贵的清灵之气，短时间内娲娲姐也帮不上忙。
至于人间的那四个守护者，更是虚无缥缈。
李木木急速排除了一遍，最后却发现一旦圣境仙人降临，他没有任何机会取胜。
唯圣境可战圣境。
他如今五境第十层楼，距离圣境尚且十万八千里。
“万不能让他得逞。”
既不能胜唯有制止圣境仙修降临。
李木木虽然如此说却并没有因为着急而胡乱出手。
从南方鬼域一路走来，所行所见无一不是仙修的布局。
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布局，若是能轻易破解，世间岂会有如此凄惨的流血？
他想听一听谢英姿的意见。
对方的境界虽远不及他，不过从其谈吐不难猜出其身上必定有大传承、大背景。
谢英姿比他还要冷静。
其实那些重甲兵士的惨死带给他的痛苦比之李木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波澜。
沉思片刻后谢英姿沉声道：“万物逃脱不出阴阳二气，法阵也逃脱不出阵基、阵眼、阵心三要素。”
他吞噬完自己那一部分关于“阵”的记忆光团后，天下仿佛再没有比他更懂阵法的人。
“符文是阵基所在，但是现在能看到的符文仅仅是此阵所有阵基的冰山一角。”
说话间，随着北域各地的司令元气涌向此地，天地间的威压越来越恐怖。
“阵眼？”
谢英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以一种玄奥的方法推演阵眼所在。
阵基是法阵的支架，是力量的基础。
阵眼则是这股力量流通相互流转的奥秘所在。
“阵眼也破坏不了。”片刻之后谢英姿方才谨慎给出一个确定的定论。“这阵的阵眼是妖域所有山川湖海、城镇村落……”
李木木闻言目光转向悬立在半空中的北岸牛，眼里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那是一股纯粹的决然。
千万人在前，吾往矣！
往，非能敌，实无畏。
“阵心，是他！”
谢英姿所言正是北岸牛。
黑雾彻底笼罩了整片天地，遥遥苍穹之上隐隐能看到一尊时隐时现的法天象地。
那正是圣境仙修的世界投影。
见雷闪，雷声将至！
“前辈！”
李木木缓声而言，似秋风。
“我在。”
剑灵前辈轻声回应，似春风。
“你又来？”剑灵接着问道，他伴随李木木一路走来，自然清楚这少年心性的孩子想要干什么。
李木木闻言又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又来？
二人都猛然想起当年拼死越境黑店老板的那一幕。
一个重伤的二境小修士竟然为了那不足一成的希望硬拼三境一流的大修士。
“前辈！借剑！”
几乎一样的困境、几乎一样的人、几乎一样的心……
这一刻，剑灵与李木木都恍惚了。
剑灵没有像当日一样叹息。
因为那时候他对李木木了解没有像现在一样深刻，他断定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绝不可能越大境界而战。
今日他仍是不相信，但是再没有当日那样笃定。
见过彩虹之人总相信世界是多彩的。
竹剑自云端落下。
李木木几个闪身走到那口井的正上方，那是此方天地威压最强烈的地方。
那股少年的无畏之气再一次，自脚下生，穿筋入骨过尾椎，平丹田、通筋脉，最后散落在四肢百骸。
剑修有三宝。
剑意是精、剑势是气、剑心是神。
此时的李木木剑势如山，巍巍乎欲胜青天，浩浩乎直穿九渊。
“诀字剑，天地寂！”
判官九剑，前八剑之势归于第九剑之中。
这一剑，九分皆是李木木自己的意志。
剑灵前辈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又像当年一样惊呼“好家伙”不断。
古今悠悠，无人知我。
当剑势攀登到极致之时，原本搅动着的鬼雾黑烟忽然静止不动。
寂灭剑意惊天起，秋风一动万物息。
寂灭剑意早已进化成了寂灭剑意。
远天之上的北岸牛忍不住看了李木木一眼。
对于眼前的剑修他原本就抱有极高的警惕性，但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李木木。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此是无畏。
然而看淡生死尚容易，此生无悔却难得。
李木木掌心温热。
他想起朱先生写在掌心上的那两个字。
春风，无怨无悔！
剑灵也是一惊。
他猛然发现，李木木的寂灭剑域之中竟然暗藏一缕生机。
“这是改经人的传承？”
剑灵时醒时睡，并不知道李木木在斩杀改经人的弟子无情子之后，在一场春风春雨中悟出了自己的生机。
无怨无悔，可称少年。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见过那么多的风景，共情过那么多的人，他不再是那个能舍弃一切的少年。
所以他的寂灭剑意多一些不属于寂灭的东西。
剑灵看着这一剑忽然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容。
剑灵也曾伴随过李青莲，他发现此时的李木木走到了与他父亲青莲剑仙一样的地方。
他们父子又做出了同样的抉择。
浓稠腥臭得如同淤泥一样的鬼雾黑烟之中忽然闪烁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彩。
一颗青色莲子静静悬浮其中。
这正是寂灭剑域之中的那一抹生机。
静极而动，否极泰来！
青色莲子飞速吸收着漆黑如墨的鬼雾。
下一刻，一朵耀眼的青色莲花陡然穿破鬼雾轰然绽放。
九道流光似是贯穿古今而来。
消散的彩虹再一次出现在天地之间。
折剑成桥，接引亡魂！
远处的谢英姿看着凌空的彩虹剑桥忽然流出眼泪。
原本被玄奥符文牵引的戍兵灵体立即睁开禁锢，随后一步步走上彩虹。
彩虹的尽头，正是那朵青莲。
北岸牛心下大急，他作为此地的控阵人自然能感知到法阵之中力量的飞速流失。
他看了一眼李木木，知道以现在的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随后将视线移向远空，从那里可以看出圣怒仙已经半只躯体降临人间。
他可以死，但是仙族谋划千年的计划不能在他手中流产。
在他的眼中同样看不到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为了荣耀赴死的决心。
他与其他几个五境巅峰的仙族能安然降临此界，是付出极大代价的。
而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降临人间不只是为了灭杀人们的五境大能，也不仅仅是为了催动召唤法阵。
因为他们一旦激活法阵，自己也会成为法阵的一部分。
天道法则断绝了两界圣境修士的往来。
圣境仙人要降临人间就需要五境巅峰修士的躯体作为容器。
容器，既然是器，便不再是人。
可以说，北岸牛等人的死亡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为了仙道繁荣！”
北岸牛大喝一声，身上残破的神环终于完全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