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郑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少年。
多年的厮杀、经历，磨炼了他的心性。
看待许多问题，早已不再是只浮于表面，也更加冷静。
慕容雪毕竟与他是青梅竹马，两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于慕容雪，他是有一定了解的。
从郑直的了解来看，慕容雪不是那种冷血现实的女人。
那份相处之时的爱意，不是伪装……
慕容雪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许久，她才轻声道：“如果我说，我是为了救你，你信吗？”
郑直愣住了。
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他预想中的答案，可以是虚荣，也可以是现实，亦或者就如慕容雪所言，她心目中的男人，应该是顶天立地的强者。
可得到的答案，竟只是救他？
但看慕容雪这模样，又不似作假。
“当年你遭遇陷害，经脉尽断、圣体被夺，那郑晨觊觎我的美色，我若不这么做，你必死无疑。”
慕容雪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
“所以你就选择了郑晨，且在我最绝望之时，对我百般羞辱？”
郑直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握剑的手却紧了紧。
他本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听到真相时，压抑心头的情绪依旧控制不住。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慕容雪娇躯微颤，深吸一口气“当时的你，命悬一线，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你的命。”
“所以，当年我被丢入万蛇窟，那些毒蛇没有咬我，也是你的手笔？”
郑直忽然想到什么，再问。
闻言，慕容雪俏脸浮现一抹心疼，但既然话已聊至此处，她也不想在隐瞒，轻轻点头：“有一种药液，名为玄黄水，无色无味，即便是孕灵境修士也察觉不到，但对毒蛇而言，却是致命毒药，身上涂抹此水，孕灵境之下的蛇类妖兽，根本不敢对其攻击。”
“当年我打在你胸口的那一掌，便是在掌心之上涂抹了玄黄水……”
郑直沉默了。
风在两人之间穿梭，带走时间的尘埃。
“那你现在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郑直问，“郑晨呢？”
“十年前，我跟他一起来的中洲，不过在抵达中洲后，我与他便分道扬镳了，后来，我在一次历练中，偶遇洛水仙宗的宗主，唐莲，她见我天资不错，便将我带入宗门之中。”
慕容雪淡淡道。
“为何？”
郑直问。
“因为我从未喜欢过他，这些年里，我虽然名义上与他是道侣，但从未与他同房过。”
慕容雪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现在，我有了自保的能力，也有了保护我想保护之人的能力，这次我来参加乾坤髓池的争夺，就是想要变得更强。”
她看向郑直：“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更没想到……”
“更没想到我会救你？”
郑直接话。
慕容雪点头，眼中神色复杂：“我以为，你恨不得我死。”
郑直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断崖边，俯瞰下方云雾缭绕的山谷。
多年来的怨恨、不解、痛苦，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我确实恨过你。”
他终于开口，“恨你的决绝，恨你的背叛，这些年，我拼命修炼，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你面前，问清楚为什么，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
他转过身：“但现在，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慕容雪不解。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郑直摇头一笑。
笑容之中，夹杂一丝释然。
“直哥哥……我，还能那么叫你吗？”
慕容雪似是鼓足勇气，开口。
此话入耳，郑直身躯忍不住微微一颤。
他偏头，凝视慕容雪那绝美且带着些许恳求般的容颜，最终，没有说出直接拒绝的话。
青梅竹马，又是初恋，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男人嘛，最难以忘怀的，便是初恋。
可要说原谅，郑直真的有些做不到。
虽然，他现在知道当年慕容雪之举，目的是为了救他性命，可那份爱，太痛……
见郑直没有回答，慕容雪的美眸之上，泛起一丝亮光。
可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郑直再度开口，很平静：“雪儿，我们都要往前看。”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闻言，慕容雪美眸一黯。
“雪儿，我不恨你，直到现在，对你的那份爱，依然在，只是……”
说到此处，郑直心脏忍不住一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叹了一口气：“过去的，让它过去吧。”
慕容雪沉默。
只是那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凝聚。
但她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郑直幽幽一叹，走回她身边：“你现在还能走吗？这里不安全，难保不会遇到竞争者以及一些强大的仙兽。”
慕容雪尝试起身，但刚站起就一阵眩晕。
伤势比想象中更重，加上失血过多，她几乎无法站立。
郑直叹了口气，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什么？”
慕容雪一怔。
“我背你。”
郑直语气不容置疑，“不想死在这里就快点。”
慕容雪俏脸绯红，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趴到了他背上。
宽阔的脊背，温暖而坚实，让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少年也曾这样背着她，穿过慕容家后山的桃林。
那时桃花正盛，少年笑容灿烂。
郑直背起慕容雪，感受着背后的重量，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恩恩怨怨、情情爱爱，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我们去哪？”
慕容雪在他耳边轻声问。
“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先养伤。”
郑直辨别了一下方向，“我知道附近有个隐蔽的山洞，中午发现的。”
他迈步前行，脚步稳健。
慕容雪伏在他背上，眼泪控制不住滴落，打湿了郑直后背的衣衫：“郑直，对不起。”
郑直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说话，继续前行。
“还有，谢谢你。”
慕容雪又道。
“嗯。”
郑直应声，脚步不停。
月光照映，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山脉峰峦巍峨耸立，云雾缭绕，似是在见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