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都打发了
柳浅浅又何尝不知道呢?
最难的不是平庸,而是见过了硝烟弥漫后,却要回归平庸。
距离金陵城越近,她的心情便愈发复杂。
将士们厮杀的场景历历在目,每天日出时间,她都好似能听见军营操练的号角声,偶尔梦醒时分,还能听得几声伤重将士的呻吟。
“难怪父兄都待惯了久阳城,不喜回金陵,”柳浅浅感慨,“此番臣妾总算明白了。”
宇文煜执笔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她,“不想回去?”
他的语气深沉,叫人听不出喜怒。
不过经过了古墓一事,她倒是真的有些放肆了。
“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后宫诡谲,比起沙场,更叫臣妾费心。”
她说的也是实话,先前皇后容妃还在的时候,她便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熬出了位份,又有太后在上面坐着,瞻前顾后的,属实是累人。
宇文煜重新拿起一份奏折,翻阅起来,似是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柳浅浅见他沉默了,便也不说了。
其实说出口了,她畅快一些,也仅仅是畅快一些,哪里就能真的不回金陵,不回宫呢?
她知道的事,宇文煜更是知道的,想来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应那些话了吧。
“等回了宫……”
正当柳浅浅以为他会专心批阅奏折,不会再应她时,宇文煜却突然开口。
柳浅浅偏头,朝他看去,正巧迎上他的目光。
“朕就让内阁将圣旨宣读,一些不必要的人,就不留在宫里了,省得朕的婉皇贵妃看了不喜,平日里又憋在心里,只有生死关头才肯和朕吐露一二。”
柳浅浅的耳根有些发烫,正想说什么,车轱辘碾过一块石头,马车一晃,她的身子自是没了重心,宇文煜伸手一揽,柳浅浅便顺势就扑入了他怀里。
奏折摔了一地。
“皇上,娘娘,此处有些颠簸。”孙公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等颠簸稍稍平息,柳浅浅就要去捡地上的奏折,偏偏腰间的那只手箍得很紧。
宇文煜的呼吸很重,就在她的耳侧,“浅浅。”
他唤得很轻,每回在床榻上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唤她的。
柳浅浅原本就发烫的耳根愈发的火热,身子还没坐正,便是倚在他的怀里。
宇文煜没打算放过她,手上带了力,连带着衣衫,旋转之下,柳浅浅自是坐入他的怀里,尽在他掌控之中。
他凑近,鼻尖抵在她的颈项。
上一次和他这般亲密,是什么时候?
柳浅浅忽然有些恍惚,一时间也忘了推拒,任他这般亲昵的动作。
马车轻晃,连带着她也坐不安稳。
理智尚存,她的手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在腰带散落之前制止。
“皇上。”
宇文煜本就没打算继续,只是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才有些把持不住,见她制止,仍有些意犹未尽,却也没再动作,只是一吻落在她的嘴角。
“宫里还有谁是你不想见的?”
柳浅浅的呼吸有些急促,仍旧握紧了他的手。
见她不答,宇文煜又是追问,“李妃?还是周嫔?”
柳浅浅有些哑然,本以为揭过了这个话题,没想到他问得这般仔细,那日在黄沙百尺之下,她以为二人必死无疑,才敢说些平日里不提的话,可是现下,二人已然在回金陵的马车上。
她又如何能再说那些话?
婉皇贵妃的封号就好像一把巨大的枷锁,再一次将那些儿女心思锁了起来。
既承王冠,必承其责。
她有她的责任。
“臣妾没有……”
宇文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还是太后?”
柳浅浅心头猛然一跳,她抬眸去看宇文煜的神色。
乍看之下,没有分毫的不悦。
一缕发丝垂落,稍稍遮挡了她的视线,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宇文煜抬手将那缕发丝拨开,“若是不想见,都打发了。”
都打发了?
这般随意,就像是府宅里打发没用的下人一样随意。
偏偏他说的是为他养育儿女的李妃和周嫔,还有位高权重的太后。
“世人都说,唯有坐上了太后的位置,才算是安稳,怎么皇上说得这样随意。”
“皇位之所以诱人,不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诱人吗?”宇文煜反问。
见他认真的态度不似玩笑,柳浅浅摇头,重复道,“且不说李妃和周嫔,那可是太后。”
“朕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朕是俗人。”
柳浅浅眉梢轻挑,“何为俗人?”
宇文煜迎着她的目光,说得认真,“心上人不喜,朕便不喜,既然不喜,又为何要留在跟前?”
旁人说这话,只怕都要惹三分白眼。
可偏偏这人是宇文煜,是一国之君,普天之下,难道还有人的权力能大过他去?
“这样的话让御史们听见,又要参谏皇上许多本了。”
宇文煜却不以为然,“那一年,浅浅为朕教训这帮顽固不化的御史,也是颇具成效,如今他们也学乖了,不得真相,不轻易上谏。”
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认真,一句比一句笃定。
柳浅浅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宇文煜此刻说的话,并不是在与她开玩笑,统统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忍不住想,假如……
假如真的只有他们二人,夫妻相偕,子嗣承欢,会是如何的场景?
心头热了,眼眶也热了。
宇文煜见她眼中多了晶莹,眉头一皱,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怎么哭了?”
柳浅浅吸了吸鼻子,才将心底的暖意藏起来,以免那股火烧得太旺,燃到四肢百骸,要是真的贪恋这样的场景,就恐入了魔怔了。
她摇摇头,笑道,“皇上说的太真,臣妾险些当了真,当了真就迷失了本心。”
宇文煜看着她,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声音低沉又有磁性,砸在她的心底,“你以为朕在说笑?”
柳浅浅垂眸浅笑,脑海中的画面太美好,以至于平白多了些酸涩的感觉,这一回轮到她对这个话避而不谈。
宇文煜却格外认真,他搂着她后腰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浅浅。”
柳浅浅听见了,却不敢应那句话。
她想了想,转了话题。
“说起来,如今安宥临不知所踪,臣妾以为,还是先别召流殇和廖彦回宫,以免安宥临贼心不死,把主意打到阿尧和阿稚身上。”
“皇上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