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硝烟在晨风中打着旋，焦糊的木头味混着幽冥石碎裂后特有的腥甜气，像一张黏腻的网裹住整个山寨。
李江半跪在地，链剑的尖端深深扎进青石板，剑身上的星纹忽明忽暗，像他此刻紊乱的灵力。方才强行催动“星陨破邪“时，化婴境中期巅峰的灵力在经脉里炸开，此刻每一次内息流转都带着刀割般的刺痛，喉头那股腥甜被他死死咽在喉咙口，舌尖尝到铁锈般的涩味。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指腹触到滚烫的皮肤，才发现后背的衣袍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难受得像层薄痂。
沐瑶的身影带着碧色流光掠到他身边，灵渊珠悬在他头顶三寸处，柔和的碧光顺着百会穴淌进体内，像春日融雪般一点点抚平他经脉里乱窜的灵力。
“别硬撑着运气。”
“枯蛇的蚀骨邪力渗进了你的右臂经脉，再乱运功会留下隐患。”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链剑上残留的星芒与灵渊珠的碧光在他周身缠成淡金色的茧，将那些丝丝缕缕的黑气挡在外面，黑气撞在光茧上，发出细碎的“滋滋“声，像烧红的烙铁浸进冷水里。
蓝毛灵鼠拖着受伤的身子从废墟里钻出来，左前爪的黑痕比刚才更深了些，原本油亮的蓝色皮毛沾了不少黑灰，一瘸一拐地蹭到李江脚边。
它鼻尖发出委屈的呜咽，用脑袋轻轻撞着李江的手背，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事。李江腾出左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指尖溢出的清灵露落在那道黑痕上，瞬间凝成层薄冰，冰面下隐约能看到黑气在挣扎。
“嘶——”灵鼠疼得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固执地用尾巴勾住李江的手腕，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像是在说：“你可别倒下”。
“这小东西倒忠心。”沐瑶瞥了眼灵鼠，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白玉药瓶，倒出三枚莹白的丹药。
丹药刚离瓶就散出清苦的药香，与灵渊珠的碧气相缠，在空气中凝出星星点点的光屑。
“方才若不是它咬住枯蛇的衣角，你那记'星陨'未必能精准锁喉。”
“蚀骨邪力霸道得很，这'清灵散'能暂时压住，回去得用温玉髓慢慢养。”
她把两枚丹药塞进李江手里，另一枚捏碎了抹在灵鼠的伤口上。
李江仰头吞下丹药，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滑进丹田，像浇了瓢冰水，灼烧般的痛感终于褪下去些。
他顺着沐瑶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废墟，半截烧黑的阁楼木梁还在噼啪作响，火光里散落着几片蜷曲的黑色鳞片——那是枯蛇燃烧精血时从皮肤下翻出来的邪鳞，边缘还泛着幽幽的绿光。
“他最后那句‘幽影盟的计划岂是你能阻止的’，绝不是随口胡说。”
“引爆魂灯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借魂灯炸裂的邪力传讯。”
李江的声音有些哑，链剑在掌心转了半圈，星纹虽弱却比刚才凝实了些。
沐瑶突然“咦”了一声，灵渊珠的碧光骤然亮得刺眼，在半空凝成道碧线，精准地缠住一缕从废墟深处飘出的黑气。
黑气在碧线里扭来扭去，渐渐显露出张扭曲的符文，中央刻着个“艮”字。
“果然有传讯邪符。”
“被魂灯的爆鸣声盖了波动，若不是残阵的灵力还没散，根本抓不到这缕气。”
她指尖掐着法诀，碧线越收越紧。
“艮为山，指向黑瘴山脉。”
“看来得提前去趟黑瘴山了。”
李江扶着链剑站起身，视线穿透晨雾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天际线隐在灰黑色的云层里。
他低头看了眼灵鼠，小家伙正用爪子扒拉块碎裂的幽冥石，石头上还沾着点血迹，大概是它的“战利品”：“先清这里的残局，清点伤亡，再去月牙村找执法长老汇合。”
话音刚落，西南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灵力波动，像有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
沐瑶的灵渊珠“嗡”地颤了一下，碧光暴涨，映出三道遁光正朝着山寨飞来，最前面那道灰影气息沉凝，竟隐隐触到了化婴后期的门槛，后面两道金光裹着浓郁的血腥味，瞧着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是玄土宗的人？”
“不对，这灵力带着戾气，邪得很。”
李江握紧链剑，星纹在剑身流转，却突然皱起眉。
三道遁光“砰“地砸在寨门处，激起漫天烟尘。
为首的灰袍老者缓缓抬头，露出张爬满皱纹的脸，右手背青筋暴起，指节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扫过广场上的狼藉，最后钉在李江身上。
“紫霄宗的小辈？”
“枯蛇长老呢？”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听得人头皮发麻。
李江挑眉，链剑尖在地上划出道火星：“你是幽影盟的人？”
灰袍老者身后的矮胖修士突然炸毛，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前冲了两步：“放肆！这是我盟‘骨煞’长老，还不快跪下回话！”
他手掐法诀，掌心里窜出团黑雾，却被骨煞抬手拦住。
骨煞的目光落在废墟里那几片黑色鳞片上，瞳孔猛地收缩，周身化婴后期的威压“轰”地炸开，像潮水般漫过整个广场，青石板都在微微发颤：“是你杀了他？”
李江懒得废话，链剑直指对方心口：“要么滚，要么死。”
化婴境中期巅峰的灵力尽数铺开，剑穗上的星芒跳动着，与骨煞的威压撞在一起，激起漫天烟尘，碎石子噼里啪啦地往四周蹦。
“好个狂妄的小辈！”
“化婴中期巅峰也敢在老夫面前叫嚣？”
“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骨煞愣了愣，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像破锣敲在石头上。
他左臂突然“咔嚓”作响，袖子被撑得裂开，露出森白的骨甲，五根手指“嗤“地弹出寸长的骨刺，泛着寒光抓向李江面门——正是枯蛇那招“蚀骨爪”，却比枯蛇的凝练十倍，爪风还没到，地上已被划出五道深沟，石屑遇风就化作黑灰，显然带着极强的腐蚀性。
“小心他的爪力！”沐瑶的灵渊珠往前一推，碧光化作道水墙挡在李江身前。
骨煞的利爪穿透水墙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却被李江周身的星芒拦住，刺耳的摩擦声里，淡金色的星芒上竟爬满了细密的裂纹。
“化婴初期的灵渊珠？”
“正好给老夫的骨甲当养料！”
骨煞眼中闪过抹贪婪，舔了舔嘴角。
他右臂一抬，袖子里飞出数十根泛着黑气的骨针，针尾系着指甲盖大的铃铛，落地时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听得人心里发毛——正是枯蛇用过的噬魂针，数量比枯蛇多了三倍，邪气也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蓝毛灵鼠突然“吱”地叫了一声，周身蓝光暴涨，像道闪电窜到半空，尾巴一卷就把半数骨针扫进身后撕开的空间裂隙里。
剩下的骨针被李江的链剑劈开，星芒与黑气碰撞，爆出一串火星，落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黑坑。
“蓝毛，护着沐瑶！”
“星辰锁！”
李江大喝一声，链剑突然脱手，化作道金河流转。
金色锁链“哗啦啦”地缠向骨煞，链身上的星纹亮得刺眼，把周遭的光线都吸了过来，瞬间就把骨煞困在中间。
骨煞被锁链逼得连连后退，骨甲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顺着锁链往上爬，所过之处金链竟开始生锈。
“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他猛地跺脚，地面“咔嚓”裂开数道缝隙，无数惨白的手骨从底下伸出来，像水草般缠向李江的脚踝——正是他修炼的邪术“骨狱”，以万千枯骨为狱，一旦被缠上就会被拖进地底啃噬。
李江足尖一点，身形拔起丈许，链剑在头顶化作个巨大的星盘，无数星辉从盘里射出来：“你比枯蛇强些，但也有限。”
三道星辉精准地射向骨煞的左肩、右肋与丹田，那里的骨甲最薄，隐约能看到下面跳动的黑气：“星陨——”
“休想得逞！”骨煞怒吼着燃烧精血，骨甲突然变得通红，周身邪力暴涨，“砰”地挣断了星辰锁。
他化作道灰影扑向李江，利爪距离李江咽喉只剩三寸时，一道碧色水箭突然从斜刺里射来，精准地打在他的肘关节处。
是沐瑶。她趁着骨煞挣断锁链的瞬间，用灵渊珠凝聚出带着冰意的水箭，虽没破开骨甲，却让他的动作顿了半息。这半息，足够李江完成最后一击。
“破邪！”链剑上的星芒骤然爆发，李江的身影与星河重叠，化作道贯穿天地的光柱。
骨煞的惊吼声被光柱吞没，晨雾被震得四散开来，露出后面泛白的天际。
等光芒散去，广场中央只剩一地碎裂的骨甲，泛着暗红色的血，还有枚刻着九头蛇纹的黑色令牌——比枯蛇那个纹路更繁复，蛇眼处镶着两颗小红珠，像在滴血。
那两个金丹后期的幽影盟修士早吓得腿软，转身就想遁走，却被蓝毛灵鼠撕开的空间裂隙“嗖“地吞了进去，只留下两声短促的惨叫，连渣都没剩。
李江拄着链剑大口喘气，化婴境中期巅峰的灵力几乎耗空，冷汗顺着下颌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沐瑶连忙上前，灵渊珠的碧光像层软毯裹住他：“这次动静太大，幽影盟肯定会派更多人来。”
蓝毛灵鼠叼着那枚黑色令牌跑过来，把令牌往李江脚边一丢，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像是在邀功。令牌上的九头蛇纹还在隐隐发光，摸上去冰凉刺骨，仿佛还残留着骨煞的邪气。
李江弯腰拾起令牌，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细针往肉里钻。
“黑瘴山之行，看来得提前了。”
“先去月牙村，带上执法长老和魏苍，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
他把令牌塞进储物袋，目光扫过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沐瑶点头，灵渊珠的碧光扫过广场上的尸身与残阵，那些幽冥石碎片还在泛着妖异的红光：“这些残骸要不要处理掉？”
“不必。”
“留着它们，让幽影盟的人看看，招惹我们的下场。”
李江望着远方黑瘴山脉的方向，链剑上的星芒缓缓敛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枯蛇和骨煞的尸身碎片收拢，用符纸封起来，说不定能从上面找到幽影盟总坛的线索。”
蓝毛灵鼠突然对着天空嘶鸣一声，声音清亮得很。李江抬头，只见数道流光正从东南方向赶来，为首那道气息沉稳如山，正是玄土宗的执法长老。
“你们没事吧？”
“月牙村那边接到传讯，说黑风寨有异动，我带了些弟子过来支援。”
流光落在广场上，执法长老快步走来，看到满地狼藉时皱了皱眉，目光在李江和沐瑶身上转了一圈。
他身后跟着五个玄土宗弟子，个个气息凝实，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看到地上的骨甲碎片时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幽影盟的骨煞长老？”
“你们竟能击杀化婴后期的修士？”
执法长老捡起一块沾着黑血的骨片，眉头皱得更紧。
“侥幸而已。”
“全靠沐瑶道友和灵鼠相助。”
李江拱手道。
他简单说了下战斗经过，略过了自己灵力耗尽的事：“我们打算即刻前往月牙村休整，再深入黑瘴山调查，还请长老同行。”
“正合我意。”
“幽影盟最近动作频频，黑瘴山那边怕是藏着大阴谋。”
执法长老点头。
他转头对弟子们吩咐：“你们先清理战场，把能用的线索都收好，尤其是那些带有邪气的碎片，用净化符裹好，切莫沾染上邪力。”
弟子们领命去忙碌，执法长老看向李江，眼中带着赞许：“紫霄宗的小辈果然出类拔萃，玄土宗与紫霄宗向来交好，这次定要联手揪出幽影盟的老巢。”
李江刚要回话，突然觉得右臂一阵发麻，低头一看，手腕上竟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像藤蔓一样往手肘蔓延。
“不好！”
“是骨煞的蚀骨邪力，刚才打斗时渗进经脉了！”
沐瑶的灵渊珠立刻贴了上来，碧光急促地闪烁。
“这邪力霸道得很，普通丹药压制不住。”
“走，去月牙村找温玉髓，只有用千年温玉髓的灵气才能彻底逼出来！”
黑色纹路被碧光逼得退了退，却没完全消失，反而像活物般扭动着。执法长老脸色一变。
李江咬了咬牙，强忍着麻痒感：“不碍事，先去月牙村再说。”
他握紧链剑，星纹在剑身上微弱地闪了闪：“别让幽影盟的人看了笑话。”
晨光终于穿透黑风寨的烟尘，照在散落的幽冥石碎片上，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李江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掌心的链剑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的决心。他知道，黑瘴山深处肯定藏着更大的危险，但只要身边有同伴，有这把链剑，再深的黑暗也能劈开。
“走吧，去月牙村。”他再次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疲惫，带着股斩钉截铁的劲儿。
蓝毛灵鼠“吱”地叫了一声，蹦到他脚边，尾巴高高翘着，像是在带路。
沐瑶扶着李江的胳膊，灵渊珠的碧光始终护在他的右臂上，执法长老跟在旁边，眼神凝重地望着黑瘴山的方向。远处，玄土宗弟子们还在忙碌地清理战场，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坚守的防线。
黑风寨的残阵余波未平，但新的征途已经在脚下展开，带着血腥味的风里，似乎已经能闻到黑瘴山深处传来的、更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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