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来省城第一天,他不过想出去溜一圈,也不算过分吧?
怎么就被他妈撵到这屋了?
都怪顾霄,有他这样的标杆在,谁在他面前不黯然失色?都已是县案首了,府试对他而言不过是囊中取物,还这么用功看书!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见顾霄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不想看书就出去。”
蒋文轩对顾霄向来又敬又怕,还带着几分崇拜,见状连忙乖乖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门外,孙氏并未走远,趴在门缝边听着屋内动静。
起初还能听到两句对话,后来便归于平静,知道两人都在安静看书,她的心放了下来。
蒋文轩这小子,读书没什么脑子,做事也不努力,可唯一的好处就是跟他爹一样眼光好——能交上顾霄这样的好友,简直是踩了狗屎运!
她觉得,在顾霄的带动下,儿子此次府试定能高中!
次日,姜凌阳一行人照旧陪着卫素素用饭,吃完饭后,姜沐心亲手烹茶,众人品茶。
卫素素自定下手术的决心后,想通了取舍,心境愈发豁达,身子竟也舒爽了些,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可姜沐心和姜正安却是愁容满面的。
卫素素见状,主动聊起其他事情,“正安,慧心近来身子如何?”
慧心是姜正安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人婚后琴瑟和鸣,姜正安从未纳妾。
一提及妻子,姜正安脸上便漾起笑意:“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愈发沉重,许是孕期贪嘴,肚子看着比同等月份的要显大些。她一直惦念着母亲,若不是身子不便,定然亲自前来探望。”
卫素素听着,心中满是宽慰。
姜家的男人向来专一,姜凌阳与她相守二十余年,从未纳妾,一心相待;姜正安看着父母的爱情长大,自然也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
“傻孩子,”她嗔怪道,“她怀着身孕,怎可舟车劳顿?你往后多关切着些,等这几日手术结束,你便赶紧回京城陪着她,也好安心。”
提及手术,姜正安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卫素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忘了你爹怎么教你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既已做了决定,咱们全家一同面对,不必再忧。”
姜正安望向父亲,见他神色沉稳,与昨日判若两人,心中的不安渐渐平复。
他深知父亲心性非凡,幼时开蒙后便日夜苦读,夏日长痱、冬日生疮也未曾停歇,正是这份坚韧,才让他从寒门子弟一路逆袭成大宇朝状元。
他躬身应道:“母亲说得对,正安受教了。”
卫素素又转向姜沐心,看她仍是难掩愁容,温声道:“沐心,你也一样。”
姜沐心点头,“母亲定会度过难关”。
既说好要不忧心,姜正安聊起了省城近来的新鲜事。
“母亲,近日省城来了位舞者,带着一套西洋镜,能在镜中起舞,如梦似幻,观者无不绝口,每日观看的百姓挤满了舞坊,等您身子好了,正安便带您去瞧瞧。”
姜沐心听了,却微微摇头,柔声道:“父亲官拜一品,母亲更是受封诰命,若与寻常百姓一同挤在市井之中,看一个舞姬献艺,着实不妥。这西洋镜中舞蹈虽然新鲜,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话音刚落,聂芊芊提着药箱,由侍从引着走进屋来,恰好听闻了这番话。
旁人的看法她本不在意,可听着方才姜正安的描述,姜沐心口中“舞姬”,正是她相识的福林县舞者绿腰。
她还记得绿腰离开时,眼神明亮如星,直言要一辈子站在舞台中央起舞,不嫁不育,只为坚守心中热爱。
这般执着纯粹的人,在贵人的眼里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
聂芊芊心中不由得为她不值,生出几分怒气,开口反驳:“姜小姐,此话怕是偏颇了。”
“为何难登大雅?”她语气坚定,“琴能抒怀,棋可悟理,书能藏情,画可传神,舞蹈又何尝不是?舞蹈纯粹,不沾尘俗谄媚,不携市井浮躁,与文人雅士推崇的琴棋书画技艺相较,半点不逊,一样能陶冶情操,一样是值得敬重的雅致风骨。”
姜沐心没想到一个乡野大夫就这样当面反驳自己,身为京城第一才女,她心中满是不悦,正要开口辩解,却见卫素素与姜凌阳竟同时鼓起掌来。
夫妻二人边鼓掌,才发觉彼此的默契,不由得相视一笑。
姜凌阳赞道:“千大夫这番话,道破了真谛。舞蹈本就是极美的,何必非要分个高低贵贱?”
卫素素暗自惊叹,没料到千大夫会竟有这般见地,心中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姜沐心僵在原地,反驳也不是,认同也不是。
父母已然认可了聂芊芊的观点,她若再争执,反倒显得不敬长辈。
她压下怒气,淡淡道:“各人想法不同,我与千大夫所思所见,看来有别。”
聂芊芊点头:“确实不同。”
聂芊芊并未再继续辩驳,觉得没什么意义,转而将目光投向卫素素,“姜夫人,你若现在方便,我便为你施针调理身体。”
卫素素点头应允,姜凌阳见状,便带着姜沐心与姜正安起身告退,给二人留出施针的空间。
聂芊芊点燃了安神香,这香是她亲手调配,不仅能安神宁心,气味更是清润雅致。
卫素素深吸一口,满心喜爱,忍不住问道:“千大夫,这安神香可否卖些给我?我实在喜欢这味道。”
聂芊芊:“夫人若是喜欢,便送您一些便是。”
她对这位姜夫人本就颇有好感。
一来是颜控作祟,卫素素容貌清丽、性情温婉,一双眼眸含情脉脉,让她心生亲近。
二来是欣赏卫素素的品性,昨日的果决、今日的豁达,都让她觉得这般女子值得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