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素素心中暖意更甚,轻声叹道:“千大夫方才一番言论,着实让素素惊叹。可见您见识广博、心胸开阔,与寻常医者截然不同。”
聂芊芊也不遮掩,坦然道:“其实是我多言了。正如姜小姐所说,各人所思所想本就不同,原也无需辩驳。只是江小姐提及的舞者,恰好是我相识之人。”
卫素素微讶,“哦?”
聂芊芊:“她是福林县的舞者,在当地颇有名气,曾言一生不婚不育,要永远在舞台上跳舞,在这世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光彩。我沉浸医术多年,虽与她性别、年岁相去甚远,但这份坚守热爱的心思,却是相通的,故而对她多了几分敬重。听闻姜小姐那般说辞,才忍不住出言反驳。”
卫素素喃喃道:“不婚不嫁,一辈子钻研舞蹈,留下独特风采……真是个奇女子。这般洒脱有追求的女子,确实不应被诋毁。”她抬眸看向聂芊芊,眼中满是认同。
聂芊芊挑眉问道:“姜夫人身为一品大员的夫人,身处深闺之中,竟也能理解这般女子的选择?”
卫素素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自然理解。每个女子都该有自己的活法,何必被世俗规矩束缚?”
“不瞒您说,我年轻时饱读诗书,却因是女子,常年困于闺阁之中。那时我便想,若有机会,定要像游侠一般四处游历,不婚不嫁,凭着自己的脚步走遍名山大川,看看书里的世界,见见天地、见众生、也见见自己。”
她顿了顿,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只是后来遇到了凌阳,生了正安。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哪怕正安满地跑的时候,我还想着要不要带着孩子一起出去游历。可后来又怀了女儿,女子在这世上立足本就不易,我得为女儿多考虑筹谋,我便也打消了那些肆意的念头。”
聂芊芊闻言,想着卫素素说的应就是姜沐心了,心中暗忖,般不重男轻女、尊重女子自我追求的思想,在这个时代着实难得。
也怪不得,姜沐心会这般娇贵。
两人不过闲聊片刻,却只觉彼此距离拉近了许多。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抵如此,若道不同,纵是千言万语也只觉对牛弹琴;若价值观契合,哪怕寥寥数语,也能认出彼此是同道中人。
聂芊芊施完针,卫素素只觉全身舒爽不已,在安神香的萦绕下沉沉睡去。聂芊芊见状,轻手轻脚收拾好东西,悄然退了出去。
姜凌阳一直在偏房等候,见她出来,连忙上前道谢,随后进屋探望卫素素。看着妻子呼吸平稳、睡得安稳,他心中愈发安定,对聂芊芊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聂芊芊刚走没几步,却见秦济川站在不远处。
她本想径直走过不予理睬,秦济川却率先开口,语气硬邦邦的:“姜夫人身体如何?我可不是来关心你医术的,是怕你出了岔子,我好及时进去抢救。”
聂芊芊闻言,心中了然。这人口硬心软,分明是担心卫素素的病情。
她回头淡淡应道:“姜夫人无碍,已然睡熟。你若是放心不下,便可进去瞧瞧。”
秦济川立刻反驳,“姜夫人一意孤行,偏信你这个江湖骗子,我何苦多管闲事!”
聂芊芊在心里暗笑:我信你个鬼。
若不是担心,这般大冷天的,他何苦守在外面?无非是怕自己医术不精,让卫素素出了闪失。
见聂芊芊不搭理他,秦济川又追上前道:“你今日施针,想必也察觉到她心疾沉重、心力受损。莫要逞强,赶紧将病人交给我,我尽力医治,她还能多些活头。”
聂芊芊挑眉:“你向来这般自信?”
秦济川翻了个白眼,明知她在嘲讽,却依旧底气十足:“确实。从我学医那日起,便从未这般自信过。”
“从未看走眼、栽过跟头?”
秦济川笃定回道:“从未。”他或许有医术不及之处,但判断向来精准。
他看似轻浮,实则敏锐,总能洞察关键,也正因如此,才被前太医院院长看中,收为首徒。
聂芊芊轻咳一声,模仿着他的语气回道:“那你这次恐怕要栽跟头了。”
秦济川性子直、嘴又毒,可在聂芊芊面前,却只觉对方更胜一筹,简直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哼,老头子,我看是你过分自信了!”他冷哼道,“你有悬壶医会三星认证,想来有些本事,可这心疾远比你想象中难治,何必在这硬撑?”
“就如你所说,从我学医开始,我向来这般自信。”聂芊芊的自信,源于自幼的积淀。
她出身古医族世家,自幼泡在医药典籍中,日夜苦读、勤练不辍。
她或许不是族中最聪慧的,却定然是最执拗、最努力的。
无数个日夜的钻研,无数台手术的历练,无数次从死神手中抢人,这便是她自信的底气。
两个极度自信的人撞在一起,自然是彼此看不顺眼,都觉得对方在装杯。
秦济川仍不死心,质问道:“你这般笃定,若治不好姜夫人,你待如何?”
聂芊芊为什么要回答他,不答反问:“那我若是治好了,你又该如何?”
秦济川咬牙切齿:“若你真能治好她,我便拜你为师!”
聂芊芊:·····
咬牙咬得这么狠,就只说出这么个?
她后退三步,直接回绝:“我收你做徒弟干什么?用来气我?给我添堵吗?”
秦济川气得都结巴了,伸手指着她:“你这老头!你可知我师傅是谁?”
聂芊芊懒得理会,只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秦济川见她这副模样,肺都要气炸了。
这时,聂芊芊忽然问道:“你兜里有多少银钱?”
秦济川瞬间愣住,整个人都麻了。
这哪是隐世大夫?哪是绝世高人?分明就是个市井俗人!张口闭口都是钱!
他素来不屑于给达官贵人看病,只愿为普通百姓诊治。
百姓们家境普通,诊金不过是几个鸡蛋、几斤大米,他身上向来没几两银子。若不是实在生活困顿,又与姜凌阳有几分微妙渊源,他根本不会答应来诊治。
聂芊芊看他衣着打扮,便知他囊中羞涩,无奈摇了摇头:“罢了,就依你所说。我若真治好了姜夫人,你便拜我为师,以后随我姓,叫千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