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地，两人脸上同时掠过一丝明显的懊恼，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不快——这老头分明就是个普通百姓，却摆着副首长的架子随口招呼，害得他俩条件反射般地正经应答，简直像是被戏耍了似的。
方才先开口的那名战士脸色沉了沉，语气也硬了几分：“这位老同志，您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您几位是什么人？这时候上山来做什么？”
老李依旧是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我们就是普通劳苦大众，上山也没别的事，就是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两个战士对视一眼，眉头拧得更紧，警惕中添了几分探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问：“这都入冬了，您这把年纪，费力爬上这荒山野岭来转？这儿除了荒石就是杂草，这些东西您哪样没见过？有什么好转的？”
老李抬眼扫了他们一下，眼皮耷拉着，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点倔劲：“小同志你这话问的，我爬我的山，碍着谁了？我一百多岁就瞅着这山顺气，上来给自己身后挑块清净地儿——怎么，这也犯法？还要你们管？”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愣住了。赵羽心里直叹气，满是无奈：大爷您踏踏实实说实话不就结了？又不是来偷鸡摸狗、寻花问柳，扯什么给自己选埋骨的地方，也不怕给自己招晦气！
诸葛嘉一往前凑了半步想圆个场，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手都下意识举起来了，但愣是想不出该怎么开口才妥当。
两个战士没再多说，直接掏出对讲机：“报告！发现一行人上山挑衅，为首的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头——重复，一百多岁，正在故意滋事！”
对讲机那头明显也蒙了：“不是，王衍东，你这说的什么路数？一百多岁、挑衅。这俩词能凑到一块儿？”
那个叫王衍东的战士压着点急火回复：“连长，我也是头一回撞见这种事，实在说不清楚，您来了一看就明白了。”
老李这时候也坐不住了，脸一拉，嗓门也提了起来：“我跟你们好好说着话呢，你们平白无故叫人干啥！”说着就甩开胳膊要冲上去理论。
赵羽和碧哥赶紧一左一右死死拉住，连劝带哄：“大爷您先消消气！等他们领导来了咱再好好说，犯不着这会儿跟他们置气！”
一分钟后，赵羽他们不出意外地又被围了起来。为首的还是老熟人顾怀烽连长，不过这次倒不用他们跟这位连长掰扯了。老李往前迈了一步，神色沉凝：“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对我们持械相向？”
诸葛嘉一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李老，之前不是跟您提过吗？这地方发现了大墓，怕不法分子趁机来捣乱，所以由解放军同志驻守接管了。您……”
“那也不能是这态度！”老李没等她说完就截住话头，“秋毫无犯、鱼水情深都学到哪儿去了？让你们领导来跟我说话。”
赵羽心里直埋怨：您要是实话实说，哪来这么多事？也不知道扯半天没用的干啥！他刚想上前解释，顾怀烽先开了口：“赵先生，您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哦！顾连长，我们本来是要回去的，可路上碰见了这位老先生，我们是亲戚——是我妈那头姑姥姥家的二舅姥爷的干儿子的三叔公的继子的堂侄，早年跟着我二舅姥爷学过手艺，算起来是我的表哥！他说是来这儿考察的专家，不认识路，于是我们就帮忙送过来了。”
“姑姥姥家的二舅姥爷……”顾怀烽下意识掰着手指头，似乎想算清老头和赵羽到底是不是亲戚，可算了半天也没捋明白。他忽然回过神，暗忖自己抓错了重点——算这玩意儿干啥？随即抬眼道：“可我没接到通知说有专家要过来呀。”
老李往前凑了半步，脸上的紧绷感稍松了些，却仍端着几分不容轻慢的架子：“这位小同志的警惕性还是蛮高的嘛，这值得表扬。不过我们确实也没说谎。这样，把你们考古队的负责人请来，是非曲直一照面就清楚了。”
赵羽、碧哥和诸葛嘉一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同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这位总算记起上山是来干啥的了！
顾怀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道：“行，那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说罢，他转身快步走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顾怀烽便领着一个五十多岁、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折返回来。那人抬眼瞧见老李，先是一愣，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加快脚步走到老李跟前，语气里带着几分拘谨：“李老？您……您怎么会亲自来这儿？”
老李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是小魏啊。听说你们在这儿探出了古墓，我过来看看情况。”
“原来是这样！可这实在不必劳动您大驾亲临啊。我们当前发掘的是一座唐代诰命夫人墓，形制规模中等，发掘工作已进入收尾阶段。截至目前，出土文物已全部完成信息登记、编号建档与恒温恒湿库房入库流程，现场正开展最后一轮地层清理与遗存保护性加固处理。
”他顿了顿，又赶紧补充，“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为您协调个临时休息场所，手头还有些零散事务需先处理完毕，之后再向您就本次发掘的具体进展与文物情况，做个详细汇报。”
老李却摆了摆手：“我不是为这座墓来的。”
小魏一愣，满脸困惑：“李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老李目光沉了沉，缓缓道：“根据我掌握的线索，这座山体结构下，恐怕还藏着一处规格更高的大型墓葬。只是目前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必须实地考察才能印证。”
小魏下意识皱紧了眉：“这……可能性不大吧？我们用高精度磁测仪和地质雷达做过全域扫描，覆盖了山体百分之九十八的区域，除了已发掘的唐代诰命夫人墓——那处的封土夯层、砖室结构都很清晰——其他区域的土壤电阻率和地磁曲线均无异常，没有发现二次夯筑或人工扰动的痕迹啊。”
老李抬眼看向远处的山坳，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想必你也知道，已经有境外势力盯上这座山了。若他们的目标只是这座单室诰命墓，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依我分析，他们肯定是冲着更深层的遗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