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秋明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那厚厚一沓单据，只粗略翻看了几页，便觉得头皮发麻，这工作量极大，且要求极高。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学生必当竭尽全力，按时完成！”
“嗯。”
木锦之应了一声，看不出满意与否，目光转向另一边几乎快要缩到角落里的石砚。
“石砚。”
“啊？在！小的在！”
石砚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慌忙应道，声音都变了调。
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木锦之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语气依旧平淡，“你实操尚可，有些歪脑筋。但理论基础太差，连最基础的《营造法式》恐怕都未读全。字认得多少？”
石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头，声如蚊蚋：“回……回大人话，小的……小的只认得一些常用的字，《营造法式》没……没读过……”
旁边的谭秋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这位同门基础竟如此薄弱。
木锦之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
“我不知你过笔试前下了多大的功夫，也不管你是如何走到我面前的，我只告诉你一点，我这里不留无用之人。”
她从案头翻出几本薄薄的、似乎是手抄的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工部基础匠作工具的图样、名称和用法简述，旁边有注音和最简单的解释。还有一本《千字文》。你第一件事，不是做活，是认字、识图、懂规矩。半个月内，把这些工具的名称、用法给我记熟了，字也要认得。可能做到？”
石砚看着那几本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的册子，只觉得眼前发黑，但感受到木锦之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目光，她猛地一咬牙，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册子，用力点头。
“能！小的……学生一定能！谢……谢老师！”
“嗯。”木锦之收回目光，指了指那两张新添的书案，“那是你们的位置。谭秋明，核算若有疑难，可来问我，但需自己先尽力思考。石砚，识字有何不解，可问谭秋明，也可……直接来问我。”
最后这句话让石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
交代完毕，木锦之便不再理会二人，重新埋首于自己面前那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文和图纸之中，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谭秋明和石砚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压力，以及一丝被认可的激动。
她们默默地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书案后坐下。
谭秋明立刻铺开纸张，拿起算盘和笔，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那繁复的数字海洋中。
而石砚则小心翼翼地将几本书都放置在属于自己的书案左侧，没好意思告诉木锦之自己在夫子那里上过几个月的课，《千字文》里面的字她都是认得的。
她翻开那本《营造法式》，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愁得眉头紧紧皱起，但很快，她便深吸一口气，拿出十二分的专注，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辨认、记忆。
不知这本书是由谁抄录的，好丑的字，石砚在心里嘀咕，感觉这字与她的字有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