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安格斯才派人来白堡传话。
来人是橡木桶酒馆的老板，也是劳伦斯的老熟人，
橡木桶酒馆的手续就是他在劳伦斯的手中审批完成的……
“这人可靠吗？”
“抱歉，大人，我不是太清楚，我与他除了工作上接触过一次之外并没有其他交集。”
“那鸢尾商会的人怎么说？”
至于鸢尾商会那里有埃舍尔一半的股份，也算是半个自己人。
虽然不参与鸢尾的经营管理，但每年埃舍尔私人都能享受到50%的分红。
这种好心大姐姐带弟弟发财的好事终究是让埃舍尔碰上了，他也愿意相信西亚娜的人品。
“大人，那边还没有回信，管事的说最晚明天就会有消息……”劳伦斯恭敬地弯着腰的样子，十分虔诚。
“那礼物？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说，谁家好人这个时候送雕像啊？还他妈是巨像！”
埃舍尔也有些懵，他现在也不知道这安格斯在搞什么名堂，
半个小时前，影子的回话里安格斯也没有接见过任何人。
“劳伦斯，你说梅尔外紧内松的假象是不是暴露了？”
埃舍尔也怀疑，
是不是梅尔影子内部的严密监控活动被人发现了，
不然这反骨仔安格斯怎么没有动静？
反而入夜后派人来请罪，
说什么坐船太久仪容不佳，明天一定备上厚礼登门拜访之类的话……
“大人，请您宽恕我的大胆猜测！”劳伦斯再次敬礼，献上了他的老腰。
“你其实不用这么拘谨……你直接说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劳伦斯这老头作为阿莱德亲自选拔出来的人，他的能力是足够了，但性格有些过于拘谨。
劳伦斯深吸一口气，那容易弯曲的背脊终于微微直起了一些，
浑浊但精明的眼睛第一次与埃舍尔毫无躲闪地对视。
“大人，”他的声音依旧恭敬，却带上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决断，
“请恕我直言，梅尔的影子行动缜密，橡木桶酒馆里我们的人渗透也极深……情报不会有错。
只是今天这雕像之事太过突然，就像他明明可以低调进城，
偏偏要在小商人中煽动情绪，挑动对立，若非您提前安排人员潜伏其中情绪疏导，只怕怨气堆积两天，煽动一点火星那群人就会和城防军起冲突。
到时候真动起手来，梅尔的声誉会极速下降，小商人这个群体也会得罪得死死的，即便赢了，以后生意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
至于外紧内松的策略，本身就是一场针对所有内鬼的一场心理博弈，目的在于逼迫他们露出马脚。
所以安格斯这个人在演戏，他行事看似张扬跋扈，实则城府极深，这种人很有耐心如此沉寂也很正常……”
“然后呢？”埃舍尔的烦躁被一种更深的凝重压了下去，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劳伦斯，“和他比耐心？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不直接清除算了！”
“大人别急…他这沉寂可能本身就是计划的一环或者说，”劳伦斯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太过大胆，“那个送来巨像的礼物，才是他真正的意图？现在的所有动作都是在制造迷惑，扰乱我们的视线？”
书房内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埃舍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硬木桌面，那低沉急促的节奏像战鼓的回响。
“‘巨像……”埃舍尔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的疑虑越来越深，
劳伦斯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入了埃舍尔思绪的锁孔，
“劳伦斯，你刚才提到他在煽动情绪，企图制造对立……制造一个更大的烟雾弹？”
“是的，大人，不过被您提前的安排阻止了。”劳伦斯的腰似乎挺直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埃舍尔猛地站起身离开了会客沙发，走向了门外，很快劳伦斯也跟了上去……
廊道窗前，埃舍尔望着偌大的庭院内，
正好看到了伊利亚正带着力气比较小的妇女儿童们在学习治愈术和疗伤手段。
而庭院的另一边，尤妮丝也在抓紧操练着体型比较彪悍的蛮人妇女。
“劳伦斯，我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诡异！”埃舍尔望着庭院说着自己的猜测，“梅尔城商业繁荣，贵族商人互相倾轧是常事，但安格斯的行为跳跃性太强，从煽动底层不满，到亲自进城送礼……这之间缺少一个明确的逻辑链条，除非……”
埃舍尔背着手，紧紧握拳，“除非这两件事本就是同一个剧本的不同场次！煽动是为了制造混乱、吸引我们全部注意力，尤其是影子的监控力量！而高调进城，再高调送礼，送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埃舍尔转过身，眼中寒光凛冽，直射劳伦斯，“想想伊利昂！劳伦斯！”
“大人，您是说安格斯这头狼崽子，他把凯撒大帝屠戮伊利昂的木马，伪装成了献礼的巨像！”
劳伦斯浑浊的眼睛骤然收缩，精明如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隘，一股寒气也顺着脊椎爬上来。
是啊，为何非要送一个如此巨大、如此沉重、内部几乎必然是空心的雕像？
除了作为容器，还有什么价值能抵得上它作为礼物的象征意义？奢侈？炫耀？
这些在剑拔弩张的暗战时期，这些理由都站不住脚！
“对！就是哪个海域历史上整天把知识就是力量挂在嘴边的凯撒·佛里昂·托雷斯特！”
“大人！”劳伦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他主动提供马车和护卫，就是为了确保这巨像毫发无损地、不容拒绝地进入白堡！
他算准了您不会轻易破坏一份贵重礼物，尤其是在他如此恭顺的姿态下！
他制造的外围混乱，一方面也可以解释成为了梅尔，而他进城送礼这个动作本身也可以算作立场表达！”
两人一前一后地边走边说着，“他的目的无非就是城门……”
埃舍尔踱步到能看见下半城高耸白墙的廊道窗前，看着那巨大的城墙轮廓，
“龙鹰骑士团再强，我们梅尔也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损失的也不过是制空权而已……”
“但如果是计划成功，到时候巨像内的精锐一旦趁乱打开了城门，到时候一个里应外合！梅尔即便赢了也是强弩之末，伤亡惨重，最后成为谁都能咬上一口的肥肉……！”
“那大人，您要拒绝他吗？”
“不，这简直是……疯狂！大胆！但也……非常好！”埃舍尔怒极反笑，“好一个连环计！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差点真被他这虚虚实实给绕进去了！”
“大人，那我们现在……”劳伦斯虽然不知道埃舍尔在说什么，但他迅速进入状态，眼中精光闪烁，之前的拘谨被临战的果决取代。
“将计就计！”埃舍尔斩钉截铁，语速快如连珠，“他想玩木马屠城？我们就让他尝尝瓮中捉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