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姨又走了,可冯小姨走了没多久,何惟芳就被杀手刺杀。
好在被路过的人救了,有惊无险。
若罂知道这事的时候,何娘子已经遇到了花行行会行主的女儿小春给她救治。
若罂看着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帮他擦着花叶却不说话的蒋长扬勾了勾嘴角。
“今儿怎么了?平日你来我这说说笑笑,兴致高昂,如今怎么一副垂头丧垂头丧气的模样?
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堂堂花鸟使,居然也能吃委屈,这我可不信,跟阿姐说说。”
蒋长扬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该怎么跟阿姐说何惟芳的事儿,因此,他又把嘴闭上,依然低着头擦着花叶。
若罂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道,“可是跟那何娘子有关?我听说洛阳刘家回了长安了。
他们家的那两位可是没什么君子气节的人,为了些蝇头小利,什么都干得出来。”
蒋长扬立刻抬头,“阿姐,你怎么知道刘家?你怎么知道刘家跟何娘子……”
若罂转头看向他,说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难道我还不能查一查?
我知道你是花鸟使,神通广大,可我是你阿姐,该有的担心还是有的。
我若问你,你一定遮遮遮掩掩。还不如我自己派人去查一下呢。”
瞧着蒋长扬欲言又止,若罂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好了,不用跟我说什么,我又不是小姨,我不会催婚的。
你愿意娶就娶,不愿意娶就不娶,唯心而已。我只盼着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就行了,不过我听说那对母子要回来了。”
看着蒋长扬依旧不说话,若罂撇撇嘴,“那孩子的病很重吧,想来活不了多久了。”
蒋长扬便有些烦躁,“阿姐是劝我救他吗?”
若罂挑眉,捏着蒋长扬的下巴,把他的脸扳了过来,“你真当你阿姐我是个活菩萨吗?
别跟你阿姐我装,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看似无情,可心却是最软的,你可怜那个孩子。”
若罂冷哼了一声,抬手轻轻抚摸着桌上的玄色牡丹花的花瓣。
她的指尖轻轻在花瓣上摸了一下,蒋长扬便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好似看到那牡丹花上的黑色蔓延出来竟缠绕着阿姐的手指。
尤其在她手指离开时,那些黑气好似依依不舍一般,却在她的手指真的离开之后,那黑气便又瞬间退回到了花瓣里。
这花成精了。
蒋长扬指着那花便开口想要询问,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听若罂说道。“你如今做的事儿,看似是严查宁王,实际上只是想给那些庶民争取机会。
让他们也有和世家子弟一起竞争入朝为官的机会,你想替他们寻求一份平等?
这很好。
不过你要碰触的是氏族的利益,那你的敌人就不只有一个宁王,蒋家也是氏族。
我知道你不在乎蒋家那些东西,毕竟花鸟使嘛,恐怕那姓蒋的老王八蛋如今看到你,也要在你面前低头。
随之,我和你的性子不一样,我深知斩草要除根的道理。
你现在因为那是一个无辜稚儿,所以你心疼他,可你想没想过,他长大了之后呢?
他也是蒋家的子孙,当年害死你母亲的,确实是那姓蒋的,可他那个外室不无辜,她可没少在你母亲面前示弱炫耀吧?
说白了,你母亲的死,他们都是刽子手。所以,你凭什么以为他们两个人的血脉就是无辜的呢?
我并不拦着你救他,你想救就去救,反正也碍不着我什么,我若讨厌一个人,便是他跪在我面前巴结我,我也是看不上的。
正如那个姓蒋的,他的血是脏的。那他所有子嗣的血同样都是脏的,只有你,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的是二姨的血。
那个孩子如今还小呢,确实什么都不懂,又病弱,随时都可能咽气,瞧着他吐血,可怜的呀。
可你若医好了他,他健健康康的在父母爱的包围中长大,他享受着世家的利益,接受着世家的好处。
那么那些想要占取他们机会,拼命往上爬的寒门子弟,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若当真是个有本事还好,可若他没本事,再叫那些寒门子弟踩到他头上去,你猜他会变成什么样儿。
还有,随之,你是蒋家的嫡长子,他却是个外室子,说白了就是个野种。
就算那个姓蒋的再宠着他,她身上的污点永远洗不干净。可你觉得他会甘愿吗?
他不会想着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吗?那他的拦路石是谁?
你可以说我有点杞人忧天,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毕竟当年御花坊成立之时,有多少人给我使绊子,可如今他们都在哪儿呢?”
若罂转头,伸手一指窗外。那个方向正是后面的花田,“如今他们都躺在我的花田里,为我所有的花供养血肉。
你这个花鸟使做的太轻松了,凭借着和圣人的同窗之谊,他信任你,你便坐在了这儿。
你还从没真正自己拼杀过血路。随之你这样也好,心中保持一块有柔软的净土。悲悯的看向世人,日后高坐你的庙堂吧。
但愿除了宁王,你也洗清了奸佞之名。在朝堂上坐个几十载的,还能有现在这股子天真劲儿。”
蒋长扬低着头,他一直都知道阿姐的性子,也知道阿姐当年是走了怎样的路。
她不光是一个只给皇宫供花的皇商?当年先皇传位,圣人登基,阿姐的未婚夫看似死于一场风寒,实际上就是死于那场倾轧当中。
他替宋相挡了灾,喝下那杯毒酒,而后宋相又在祭祀孙子的归途中遭遇劫杀。
是阿姐救了宋相,杀了那些杀手,而后那几年,阿姐不知遇到多少危险。
花田里的尸骨每一具他都见过,因为那是他亲手埋的,阿姐说得对,他这一路太平安。
就算他坐上花鸟使之位成了奸佞之臣,遇到的刺杀与阿姐当年比也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他这样游刃有余,无非是见过更厉害的。
可阿姐说的话……
阿姐说得对,他心软,看不得无辜稚童枉死。
蒋长扬走了,进忠从窗户翻了进来,他轻轻揉捏着若罂的肩膀,带着些委屈说道,“你跟他说了那么久的话,害得我在窗外好等。”
若罂抬手握住了进忠的指尖,拉到脸颊旁轻轻蹭了蹭。“也不知道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线有多长。
若是我们要在这儿一直待到主角老死,我还真想看看那孩子长大之后,与蒋长扬对立的场景。
不知那时他会不会后悔救他。”
进忠轻笑,“你笃定了随之会救那孩子?”
若罂撇撇嘴,“玛丽苏男主,原谅敌人的孩子,还大义凛然的说不对无辜稚童下手。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