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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巫傩古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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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的效率极高。不到半天功夫,两辆经过深度改装、几乎能适应任何恶劣地形的越野车便停在了仿古民居门外。车上塞满了各种专业级的野外生存装备、高能量食品、净水设备、医疗包,一应俱全。

我们几人也都换了装束,不再是便于城市活动的便装,而是换上了耐磨、防水、且具有一定隐蔽性的户外作战服和冲锋衣。苏雅将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显得英姿飒爽;赵云将龙胆亮银枪用特制的帆布套包裹,背在身后,宛如一截不起眼的长杆;齐天依旧是那副毛手毛脚的样子,但对新环境的好奇暂时压过了他对神隐峰的“亲切”烦躁;黑疫使则把他那串漆黑佛珠戴在了手腕上,宽大的袖袍里不知又藏了多少“好东西”。

两辆车引擎轰鸣,驶离了仿古民居,将羚城渐渐抛在身后,沿着蜿蜒曲折、越发荒凉的公路,向着黑竹沟的方向进发。

车窗外,景色逐渐从城镇的喧嚣变为乡村的静谧,再到山峦的雄奇和荒野的苍茫。道路越来越窄,路况也越来越差,很多时候只是在碎石和泥土上压出的车辙印。空气中的湿度明显增加,植被变得越发茂密和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缠绕,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和淡淡的腐殖质味道。

几个小时后,导航早已失灵,我们完全依靠赵云根据地图和资料判断方向前行。最终,车辆在一片几乎被蔓藤完全吞噬的废弃伐木道尽头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进。

前方,是更加深邃、仿佛亘古未变的原始丛林,以及远处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连绵的墨绿色山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气息,是泥土、腐叶、各种奇异植物混合的味道,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滞涩感。

“就是这里了。”赵云跳下车,展开手中那份标注详尽的地图,对比着周围的地势,“再往前,就只能靠步行了。根据资料和我的推算,异常波动的核心区域,大概就在这个方向三十到五十公里的范围内。”

齐天一个筋斗从车里翻出来,落地无声,他翕动着鼻子,眼神有些兴奋又有些警惕:“嘿!这地界儿,味儿够冲的!比那冰坨子山有意思多了!”

黑疫使缓缓下车,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阿弥陀佛……生机勃勃,死气亦沉沉。灵机紊乱,五行不清。果然是个藏污纳垢……哦不,是藏龙卧虎的好地方。”他习惯性地想毒舌,似乎想到接下来的行动需要谨慎,又硬生生改了口。

苏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走到我身边:“安如,接下来怎么走?”

我极目远眺,感受着这片土地散发出的独特“气场”。这里的确不同寻常,并非神隐峰那种直接的、冰冷的压制和侵蚀,而是一种更加混沌、更加古老、仿佛各种力量交织碰撞后留下的混乱印记。

“步行前进。保持警惕。”我下达了指令,“子龙,你负责指引方向和先锋侦察。猴哥,侧翼警戒。大师,留意环境中的能量异常和潜在毒障。苏雅,跟我居中策应。”

众人点头,迅速整理好随身行囊,将必要的物资分配背负好。

林风看着我们,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板,真的不用我跟几个兄弟……”

“不用。”我打断他,语气缓和但坚定,“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人多就有用的。你们留在外面,保持通讯畅通,就是最大的支援。回去吧。”

林风不再多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担忧和无奈,招呼手下上车掉头离去。引擎声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只剩下我们五人,以及这片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原始之地。

寂静,瞬间包裹了我们。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不知名虫豸的鸣叫,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鸟啼。

“走吧。”我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条几乎被植被完全覆盖的小径。

密林中的穿行远比想象中艰难。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盘根错节的树根时常绊脚,茂密的灌木和藤蔓需要不断用刀开路。空气湿热,很快每个人的额头上都见了汗。但更让人在意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滞涩感”,仿佛空气中的灵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运转法力时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虽然不像神隐峰那样直接压制,却也绝不舒服。

齐天倒是如鱼得水,在树枝间腾挪跳跃,时不时还揪住一条试图偷袭的花纹毒蛇,玩弄得它晕头转向再随手扔掉。黑疫使则时不时蹲下,采集一些奇形怪状的苔藓或菌类,嘴里嘀咕着“阴煞之地,竟生阳溃之蕈,奇哉怪也……”

赵云始终走在最前面,他的方向感极佳,总能在一片混沌中找到最可能的路径。他手中的地图似乎已经烙印在脑海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密林中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光线迅速变得昏暗,各种夜行生物开始活跃,发出窸窸窣窣或古怪的鸣叫。

“安如兄,”赵云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隐约透出的一点微弱火光,“你看那边,似乎有灯火。”

我们精神一振,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朝着火光的方向摸去。

穿过最后一片浓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建在山腰相对平缓处的古老村寨。几十栋黑瓦木墙的吊脚楼依山势层层叠叠而建,仿佛镶嵌在墨绿色山体之中。楼宇之间以狭窄的石阶和木廊相连。许多建筑的木柱、屋檐、甚至墙壁上,都雕刻或绘制着各种充满神秘、原始、甚至有些狰狞意味的图腾图案——扭曲的雷纹、似人似兽的面孔、盘绕的蛇形、还有种种难以名状的符号。寨子中央似乎有一片不大的广场,广场中间矗立着一根巨大的、顶端雕刻着复杂鸟形图腾的木桩。

几点昏黄的油灯光芒从一些吊脚楼的窗口透出,勉强驱散着浓重的夜色,却更给这座寨子增添了几分与世隔绝的神秘和幽寂。

“啧,”齐天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寨子……怎么闻起来怪怪的?一股子……陈年老垢混着香火,还有点……说不出的晦气味儿?”

黑疫使眯着眼,打量着那些图腾,缓缓道:“巫傩之风,源远流长。敬鬼神,通天地,亦驱邪避煞。此地……气息混杂,灵光黯淡,恐非善地。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就是那个林小子所说的巫傩古寨了?”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黑暗处,突然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十几个身影。

是寨子的村民。

他们大多穿着靛蓝色或黑色的土布衣服,款式古老,男女都包着头帕。男女老少都有,手里拿着猎叉、柴刀、甚至还有古老的弓弩,眼神无一例外,都充满了警惕、排斥,甚至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低声交谈着,用的是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土语,语速很快,语调急促,充满了敌意。

赵云上前一步,试图用尽量温和的官话沟通:“各位乡亲,我等是迷路的旅人,途经宝地,并无恶意,只想问个路……”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更加激动的土语呵斥和挥舞的武器。几个年轻的村民甚至激动地向前逼近了几步,手中的柴刀闪烁着寒光,似乎随时可能扑上来。

“嘿!跟这帮蛮子废什么话!”齐天毛脾气上来,眼睛一瞪,手就往耳朵边摸去,眼看那根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就要掏出来,“俺老孙一棒子扫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龇牙!”

“猴哥!不可!”我低喝一声,按住了他的手臂。在这些村民身上,我没有感觉到法力波动,他们只是普通的凡人,只是排外和恐惧。动手简单,但绝非我们的本意,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苏雅也连忙拉住齐天:“猴哥,别冲动!”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之际,一个苍老而略显威严的声音从寨子入口处传来:

“咯吱呢!(住手!)”

村民们闻声,虽然依旧警惕,但还是依言稍稍后退了一些,让开了一条通路。

只见一个穿着相对整洁、深色土布长衫,头包黑色头帕,手持一根老旧烟杆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从寨门里走了出来。他年纪很大,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颇为清明,带着久居人上的沉稳。

他打量着我们,目光尤其在齐天和黑疫使这些形象特异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用带着浓重口音,但勉强能听懂的西南官话问道:“你们是哪个?来我们巫傩寨搞么子?”

我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脸上露出尽可能友善的笑容(虽然可能因为疲惫和紧绷显得有些僵硬):“老人家您好。我们是过路的术士,进山是想寻访天地灵脉,感悟自然之道,不料山中迷雾重重,迷失了方向,误闯贵宝地。绝无恶意,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歇一晚,明日天亮便自行离开。”

“术士?”老寨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又仔细看了看我们,特别是在我、赵云以及黑疫使身上逡巡了一番,似乎在感知着什么。片刻后,他脸上的严厉神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既然是迷路了,天色又晚,这山里晚上不太平,你们就进寨子歇一晚吧。明天天亮,我让人送你们出去。”

“多谢寨老收留。”我再次拱手,表示感谢。看来“术士”这个身份起到了一些作用,这类古老寨子通常对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既敬畏又忌惮。

我转头对苏雅示意了一下。苏雅会意,立刻从背包里拿出我们携带的大部分包装完好的高能量压缩食品、巧克力、甚至还有几包精致的食盐和糖果——这些在偏远地区都是硬通货。

“寨老,一点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给寨子里的小孩子们分一分吧。”我让苏雅将东西递给老寨主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迟疑地看向老寨主,老寨主看了看那些现代包装的食物,眼神波动了一下,微微颔首。年轻人这才接过,沉甸甸的一大包。

周围围观的村民看到这些稀罕物,尤其是那几个小孩,眼睛都直了,虽然没人敢上前,但原本浓郁的敌意和排斥,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一点点渴望。

“跟我来吧。”老寨主语气平和了一些,转身,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引着我们向寨子里走去。

我们跟在他身后,行走在狭窄、阴暗、充满岁月痕迹的石阶和木廊上。两旁吊脚楼的窗户后面,隐约能感觉到许多目光在偷偷窥视着我们。

一进入寨子范围,那种“怪怪的”感觉更加明显了。齐天不停地皱着鼻子嘟囔:“臭死了臭死了,像是什么东西烂在了香炉里……”

黑疫使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图腾,低声道:“安如小子,感觉不对劲。这些图腾……并非全是守护之意,有许多更像是……束缚、警告、甚至……镇压?”

赵云的手始终没有离开龙胆亮银枪的布套,身体保持着最佳的防御姿态。苏雅也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短剑剑柄。

我也感觉到了。这座寨子看似平静,但弥漫着一种极不协调的压抑感。生机与死气、虔诚与恐惧、古老的信仰与某种更深沉的晦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氛围。

老寨主似乎没有察觉我们的低声交流,或者说他察觉了但并不在意。他只是默默地走着,直到将我们引到寨子中央广场旁边的一栋相对较大的吊脚楼前。

这栋楼比其他的更加古老,门楣上雕刻的图腾也格外复杂和狰狞。还没等老寨主开口,里面突然传出一个更加苍老、沙哑,甚至带着某种癫狂意味的念叨声,用的是一种完全听不懂的、仿佛吟唱又仿佛诅咒的古老语言。

老寨主叹了口气,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屋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一个穿着更加繁复、绣满诡异符号的黑色祭司袍、头发几乎完全脱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人,正跪在一个布满裂纹的黑色陶盆前,双手高举,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停地对着陶盆叩拜和念叨,状若疯魔。

“这是我们寨子的大祭司。”老寨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他对着我们,又像是自言自语,“老伙计已经这样不吃不喝念叨三天了……”

那大祭司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老寨主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们,那眼神不再像一个普通的山村老者:“你们……刚才说,你们是术士?真的能……感应到这山里的‘不对劲’?”

我心中一动,与赵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坦然点头:“不错。贵寨……似乎被某种极其阴晦、不祥的力量所困扰。天地灵机在此淤塞不通,反而充满了怨怼与绝望之气。”

老寨主听完,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那是一种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弱火光的眼神。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枯瘦的手掌力量出奇的大,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既然……既然相逢就是缘!几位大师……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们帮帮我们寨子?帮帮我们巫傩寨?!”

他指着地上依旧在不停叩拜念叨的大祭司,声音里带上了近乎哀求的意味:

“这一次……这一次我们可能真的撑不住了!求求你们,救救寨子吧!”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直跪地念叨的大祭司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几乎皮包骨头、眼眶深陷、布满诡异油彩的脸。他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虚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用那种苍老癫狂的调子尖声道:“……污秽……来自山神的怒火……还是古老的诅咒?影子……没有脸的影子……在啃食魂灵!寨子……要空了!要空了!”喊完,他又猛地低下头,更加疯狂地对着那个裂纹陶盆叩拜起来,额头上已然见血。

屋内昏暗的油灯跳动了一下,将几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布满图腾的墙壁上,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

我轻轻拍了拍老寨主紧绷的手背,一股温和的力道不着痕迹地让他松开了手。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寨老,您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又是指什么?我们既然遇上了,若能相助,绝不会袖手旁观。”

苏雅也柔声道:“老人家,我们是术士,或许能看出些寻常人看不到的关窍。”

齐天不耐烦地掏着耳朵,但还是按捺住了性子,火眼金睛警惕地扫视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嘀咕道:“神神叨叨的……直接说谁捣乱,俺老孙去一棒子敲扁不就完了!”

黑疫使则不知何时蹲在了那疯癫的大祭司旁边,伸出两根手指,虚按在大祭司剧烈颤抖的背心,闭目感知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唔……神魂颠倒,灵台蒙尘,非药石能医。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灌入了远超其承受极限的‘信息’?或是……感知被扭曲污染了?”

老寨主见我们似乎真有本事,且愿意倾听,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他深吸了几口气,拉着我们走到屋子稍微远离大祭司的一角,压低了声音,开始讲述,语速又快又急,仿佛慢一点那恐惧就会再次将他吞噬:

“是从半个多月前开始的……先是寨子里的牲口,晚上无缘无故地惊厥,第二天就发现萎靡不振,像是被抽干了魂。我们以为是山里来了什么厉害的野兽,加强了守夜,却没发现任何踪迹。”

“后来……就轮到人了。”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先是几个守夜的年轻人,回来后就变得呆呆傻傻,白天像是梦游一样在寨子里乱转,叫名字也没反应,晚上就缩在角落里惊声尖叫,说看到……看到‘没有脸的影子’在墙上、在窗户外面飘……抓他们的脚!”

“寨子里的草药师看了,用了所有能用的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生病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都有!现在寨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中招!没中招的人也是人心惶惶,晚上根本不敢出门!”老寨主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大祭司从事情发生就开始祈福、做法事,却一点用都没有!三天前,他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一直念叨着‘要来了’、‘撑不住了’……”

“没有脸的影子……白日梦游,夜晚惊叫……”赵云沉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神锐利地看向我,“安如兄,听来绝非寻常癔症或疾病。”

我点了点头。这种症状,让我瞬间联想到了之前在江城遇到的林晓和张轩的案例,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内核那种“认知被扭曲”、“感知被污染”的特质,如出一辙!只是这里的似乎更原始、更直接,更像是……某种力量的“泄漏”或“残留”造成的波及?

“寨老,”我沉声道,“那些生病的村民,现在都在哪里?能否带我们去看看?”

“都在家躺着……或者关着……”老寨主连忙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我们跟着老寨主走出这间压抑的屋子。夜色下的寨子更加寂静,只有风声穿过吊脚楼发出的呜咽声,以及偶尔从某些紧闭门窗的屋子里传出的、被刻意压抑的啜泣或模糊的呻吟,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们连续走访了几户人家。看到的景象令人心情沉重。

有的村民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有的则被家人用布条勉强捆住,仍在不停地挣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还有一个年轻妇人,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反复喃喃着“影子……没有脸……别过来……别吃我……”

苏雅看得眼圈发红,不忍地别过头去。赵云脸色铁青,手一直按在龙胆亮银枪上,仿佛随时准备与那无形的敌人搏杀。齐天烦躁地抓耳挠腮,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让他有力无处使。

黑疫使则表现得最为专业。他征得家人同意后,仔细检查了患者的瞳孔、舌苔,甚至动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枯寂本源之力去感知他们体内的状况。

“如何?”我低声问道。

黑疫使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走到屋外,才低声道:“很诡异。肉身并无明显病变,三魂七魄也未离体,但灵识之光黯淡混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污秽之纱’。有极其微弱的‘认知扭曲’力量残留其上,正在持续不断地散发恶念信息,侵蚀他们的神智。非毒非咒,更近似于……一种纯粹的精神污染?或者说是……信息层面的病毒?”

他的用词虽然古怪,但我们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这绝非自然现象,也非普通妖邪作祟。

“能治吗?”苏雅急切地问。

“治标不难。”黑疫使道,“以净化之力强行冲刷,可暂时驱散那层‘污秽’,让他们恢复清醒。但根源不除,污染源还在持续散发力量,他们很快又会再次被侵蚀。而且,强行净化对施术者和被施术者都有一定负担。”

他看向我:“安如小子,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污染源’。”

我立刻做出决断:“苏雅,你和大师留在这里,尝试用你的净流之力,尽量安抚和减轻这些村民的痛苦,稳住情况。不要勉强,量力而行。”

苏雅用力点头:“放心,安如,交给我!”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开始凝聚起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走向最近的一个患者。

黑疫使也道:“本座从旁协助,看看能否分析出这污染力量的具体性质和指向。”

“子龙,猴哥,”我看向另外两人,“我们以寨子为中心向外搜查,特别是寨老提到的后山、祭坛、或者任何感觉异常的地方,仔细寻找任何可能是污染源头的东西!注意安全,有任何发现,立刻发信号。”

“明白!”赵云抱拳,眼神锐利如鹰。

“早就该如此了!憋死俺老孙了!”齐天兴奋地一搓手,身子一纵便跃上了旁边吊脚楼的屋顶,火眼金睛在夜色中如同两盏明灯,扫视着整个寨子和周围的山林。

我和赵云则从地面开始,凭借远超常人的感知,仔细探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棵古树、每一块岩石。寨子里的村民透过窗缝,惊恐又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我们这些外来者的行动。

夜色浓重,山风呼啸。寨子里弥漫的那种晦暗不安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雅和黑疫使那边偶尔有柔和的净化光芒亮起,伴随着患者短暂的、虚弱的平静喘息,但很快又被新的恐惧呻吟所取代,显然治标不治本。

我和赵云几乎将寨子内内外外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那污染力量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根本不存在,难以捉摸其核心。

就在我眉头越皱越紧之时,突然,停留在寨子最高处那根图腾柱顶端的齐天,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唿哨!

“这边!后山!有股特别冲的晦气!”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

我和赵云精神一振,立刻施展身法,如两道轻烟般掠过寨子,朝着齐天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几个起落间,便已穿过寨子边缘,进入了后山更加茂密阴暗的林地。

齐天正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古老祭祀场所的地方等着我们。这里有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而成的、约半人深的圆形祭坑。坑内积满了枯枝败叶和腐烂的杂物,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血污、香灰和某种……冰冷死寂的怪异味道。

而齐天正指着祭坑最底部,那里,在腐烂物的掩盖下,似乎有一抹极其微弱的、不祥的幽暗光芒在闪烁。

“就是那玩意儿!”齐天龇牙道,“味道虽然淡得快闻不出来了,但俺老孙绝对不会弄错!就是它让整个寨子都变得臭烘烘的!”

我和赵云跳下祭坑,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腐烂物。

终于,看到了那样东西。

那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极不规则、仿佛某种晶体碎裂后的残片。通体漆黑,但又不是纯粹的黑,表面仿佛有无数细微的、不断蠕动变化的扭曲纹理,看久了甚至让人产生头晕目眩、恶心欲呕的感觉。它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热的气息。

奇异的能量结晶?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块残留!

我瞬间认出了这东西的本质!虽然能量强度远不如神隐峰上那恐怖的阴影,但其性质同源同种!就是这东西,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扭曲认知的精神污染,侵蚀着整个寨子!

“好阴邪的东西!”赵云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杆,他的忠勇之气似乎本能地对这种充满死寂和恶意的能量感到排斥。

“看来是了。”我沉声道,小心翼翼地用一层厚厚的布料包裹住手掌,屏住呼吸,准备将其拾起销毁。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黑色晶石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黑色晶石仿佛有生命般,表面的扭曲纹理猛地加速蠕动,一股尖锐、冰冷、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针,骤然刺向我的意识海!

同时,晶石本身猛地爆开一团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影,扭曲着、膨胀着,化作一个没有五官、只有模糊人形的“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我猛扑过来!

“安如兄小心!”赵云厉喝一声,龙胆亮银枪瞬间爆出璀璨银光,如蛟龙出洞,直刺那扑来的黑影!

“呔!妖孽敢尔!”坑顶的齐天更是反应神速,怒喝声中,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已然变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那祭坑狠狠砸下!

轰!

银枪的锐芒与金箍棒的巨力几乎同时到达!

那黑影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却依旧无声的嘶鸣,在金白交织的光芒中剧烈扭曲、变淡,仿佛被灼烧的油脂,最终彻底消散无踪。

而那块黑色晶石,也在金箍棒可怕的物理冲击下,“啪”地一声彻底碎裂,化为一小撮飞灰,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息瞬间消散于无形。

祭坑周围,那令人不安的晦暗气息,仿佛被阳光驱散的浓雾般,开始迅速消退。

我们三人跳出祭坑,回到地面。只见整个寨子里,那股一直弥漫的、令人压抑不安的氛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风声似乎不再那么呜咽,虫鸣也恢复了正常。

隐约间,那些从吊脚楼里传出的惊叫声和呻吟声,似乎也减弱、平息了不少。

“结……结束了?”老寨主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赶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又感受着寨子里明显不同的空气。

我点了点头:“污染源头已经清除了。村民们应该会慢慢好转。”

话音刚落,就见苏雅和黑疫使也从一户人家中走了出来,苏雅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安如,寨老,太好了!刚刚那股纠缠他们的邪恶力量突然减弱消失了!好几个村民都已经清醒过来了!”

老寨主愣愣地听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浑浊的老眼里猛地涌出大颗的泪珠,他推开搀扶的年轻人,对着我们,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去!

“恩人!多谢诸位大师救命之恩啊!”

我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托住了他:“寨老,使不得!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

这时,那个一直疯癫的大祭司,竟然也在两个村民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虽然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虽然还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他对着我们,用古老而庄重的礼仪,深深鞠了一躬,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多谢……多谢外界的大能者……挽救了巫傩寨……老朽无能,险些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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