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摇头:“殿下只帮自己人。”
“只要殿下不嫌弃,臣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曹均说得情真意切,他满含盼望地迎上岁星静默却似有千钧力的视线,突然福至心灵,立刻连滚带爬,翻箱倒柜,拿出大把的银票奉上,“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岁星收下,方才开口:“漕运贪腐的利润,一部分用于贿赂士族,换取朝中支持,一部分流入钱庄洗白,并放高利贷给地方官员,形成利益链条。这对太子是极大的威胁,殿下必须要将漕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之前的生意——”
“照做,但得利者要是太子殿下及其属臣,钱财要通过太子名下钱庄流通。放心,殿下不会再查自己人。至于漕帮内部那些七皇子党,该清就清。”而后,岁星一连说了五六个与太子关系亲厚且易被腐蚀的官吏名字,“你单线联系这几位,献上些投诚费,一起做生意,但不要明目张胆牵扯到太子。”
曹均连连点头:“臣懂,臣懂。”
“后续如有要事,我会再联系你。”岁星道,“户部漕运那些真假账册,看得紧些,必要时候,偷出来,再放把火。”
“账册之事,牵扯众多,臣必尽力为之。”
曹均应着,迎着她走向门口。
“还有,听说你一直想巴结太师而不得,太子让我给你指条明路。”岁星似是想起什么,又慢下脚步,“太师祖籍山南,从小听娘亲的山南调长大。”
曹均眼睛一亮,若有明悟,连连拱手:“多谢殿下和贵人指点,不知贵人名姓?”
“霜降。”
岁星开门,一纵一跃,翻墙而走,独留飘渺余音,在夜色中淡淡散去。
回东宫后,岁星将承天命玉悄然放回原处:封居晦,既然你知我心声,昨日宫宴,必知漕运贪腐将败露,那我不妨趁机横插一脚。
今日与曹均交涉成功,从此以后,漕运就是岁星手中的舵,左可对付封居晦,右可陷害封怀祯。
向前,还能完成对岁朝的承诺,敛些钱财。
与岁朝的五日之约转眼便到。
岁星将银票换成瓷器美玉,在晚上光顾岁朝住所,这些东西,在后世皆价值连城。
半透明的幽蓝光幕显现,将红木桌案笼罩在数据流里。几粒萤火般的光点聚合成“可交易:《纪朝·纪年》”的悬浮字样,岁朝伸手点在“确认”选项上,光幕表面霎时晕开蛛网状的涟漪。
光幕中央凝结漩涡,交易品们同时被分解成无数闪着蓝光的粒子。
在后世人惊呼着抓住逐渐实体化的瓷器边缘时,岁朝的桌案上已出现一本被塑封的厚重史书。
最后一粒蓝色光尘消散,光幕立刻收缩成发丝粗细的蓝线,隐于黑暗中。
岁朝拿起史书,拆开包装,翻开内页,以确认其中所写内容是否符合预期。
她问:“史书记载有没有可能在后期发生变化?因为我们还在创造历史。”
岁星判断道:“植入新版本的伪造记忆,是系统的拿手好戏。我相信它会悄然发生改变。所以,越近的时间点,越有参考意义。”
“那便是常看常新,不如这个。”岁朝去到一旁柜子取了另一本书,递给岁星,“最近我迷上了这里的民间悬疑话本,送你一本我的最爱当做礼物。”
“谢谢。”
岁星接过,封皮上写着它的书名:《惊世解谜录》。
“不用谢,我依其中内容给你出了一道谜题,看你能否解出。”
岁朝拿出一张纸,岁星粗略一看,上面写着十六行数列,每行二十一个数字。
“尽力一试。”
回到东宫后的岁星,将一本书和一页纸并排放在案桌上,很快想通了关窍。
是书籍密码,利用特定书籍作为解码依据,一组三个数字分别代表页码、行数、列数,由此定位信息。
这种加密方式并不复杂罕见,岁星利用一晚通读《惊世解谜录》全文,解密完毕的内容很快在脑海中组合起来——是一首七言律诗。
伍叁肆窥探一二,发现是数据库内频繁出现流传甚广的知名律诗,无甚奇特之处,便不在意。
岁星盯着写有密密麻麻数字的纸看了半响,在她眼中,每个解码出的汉字都与定位它的一组三个数字重叠在一起。
一炷香后,她的眼皮微微一颤:多重加密。
五十六组数字,四个纯质数列。
岁星思绪内敛,在她神魂幽邃外物难窥之处,四个质数组所代表的字符渐次浮现——“新、生、报、路”。
心声暴露。
岁朝的提醒让她先前的推断被彻底验证,月光斜斜切过她的眉骨,虹膜表面的金色光弧浮现,一闪而过,仿佛某种灼人的东西被她抑制在了坚冰铸就的牢笼里。
她取过纸笔,回以谜题。
岁朝用书籍密码解出全文,而后找到了四组有规律的斐波那契型数列在书中所对应的字——“奇、命、告、途。”
这四个字乍看毫无意义,但岁朝很快发现,它们在书中所处位置正好分别在“新、生、报、路”的后一位。
得知岁星已明晰关键信息,岁朝放下心来。
隔日,午间下了场小雪,待雪停后,岁星走出居住的院落。廊下霜气未散,檐角冰棱折射出细碎寒光。
还未走两步,她便遇上了封怀祯。
封怀祯慢下脚步,玄色大氅扫过青砖上未化的积雪:“你入东宫已有半月?”
“十三日。”
“这般清楚,倒显得我慢待。”封怀祯沉冷的话音在寒雾里似能结成冰棱,“听说你是桂郡人?”
岁星点头:“是。”
“为何入京?”
“桂郡偏远,家徒四壁,便来京城闯荡谋生。”
两个几乎对对方知根知底的人,弯弯绕绕地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
“有何生存之道?”
“小时候碰到个云游四海的老道士,学过些看相算命之术。”
岁星知道他对什么感兴趣,也需要他对这些感兴趣。由此,她在心底做出的论断和预言,将被他视为毫无掺假的圭臬,并对他产生足以支配行动的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