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傅……”
周锦瑞撑着床沿，面色如纸，目光却依旧明亮。对她来说，危机已经过去，母亲不会死，周氏朝宗也迎来更多的喘息时间。
就连“颜盛”，也找到了她的亲人。
“你其实并不叫颜盛，对不对？”
明知故问。墨予圣看向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十六岁，年纪轻得撬不动这偌大朝堂，可却又叫她觉得，声声句句，都重如群山。
“我是徵州大族，灵玄墨家的八脉子嗣。当年，为了历练进入岷州，年少轻狂，断了修为执意登高夺取皇朝龙气。”
“途中认识了你母亲，因计划变更，扶她做了皇帝。再后来……将你也算计了进去，那些后话，先前都尽与你说过。”
墨予圣眼神略有躲闪，她情不自禁望向昏迷中的周煜煊，此刻她真的好想对方能够醒来，替她挡住周锦瑞渴求的目光。
她永远也不习惯少年那双肖似母亲的紫水晶眸子，对着她袒露这般坚定与热烈的感情。
那毕竟是她看着，并抚养长大的，挚友的女儿啊……
“少傅，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周锦瑞快速打断了墨予圣的话语，她没有打算听少傅的那些自责揽罪，只想试着比母亲更先、更早地知道她的名字。
她来得晚了，不论与少傅有什么过往，都带着母亲的影子。可这最本初的名字却不一样——
这个名字还没有、还没有来得及跟母亲产生回忆！
是她眼下唯一能够抓住的，让少傅动容的崭新起点。
“……我叫，墨予圣，给予的予，神圣的圣。墨家第十代，八脉予字辈族人。”
她见少傅犹豫片刻，报上真名，心中雀跃，顿时兴奋起来。
周锦瑞想要向前，结果因为身体的虚乏，才刚倾斜一点点，双手便脱力地软下去。
险些就要摔下床去，还是墨予圣脚步一转，速到她的身旁将人扶住。
龙气越过周锦瑞的身体横穿而现，果然还是让这脆弱的凡人之躯承受了太大压力。
这不休养上几年都说不好能否恢复。
是心痛还是别的什么，墨予圣不好说，毕竟周锦瑞这孩子……只要给她一点点希望，她就会不计代价地追上来。
相比于周煜煊的含蓄和克制，周锦瑞就像追逐着猎物的野犬，从她知晓自己因为愧对而放任后，那些愈加过分的要求便如温水煮青蛙。
叫墨予圣到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锦瑞。
“予圣，墨予圣！我想跟你回家！”
周锦瑞紧紧抓住那只扶着自己的手臂，气息都有些不稳当的她靠在墨予圣怀中，枕着柔软的衣服，暗自闭了眼睛。
“少傅，带瑞儿走吧……瑞儿想跟着少傅！”
感觉到墨予圣还是一动不动，周锦瑞于是开始上下其手，牢牢捉住她的腰，树袋熊似的将身子盘过去。
“果然，对少傅来说，瑞儿不如母亲重要。毕竟母亲才是陪着少傅长大的挚友，瑞儿不过是挚友之子。”
“可即便如此，瑞儿也还是好喜欢少傅……”
言语之间还不忘搂紧跟前的人。
刚刚训斥完凌久，踏入寝殿的墨箐现在看着自己踩进门槛的一只脚，和还在门槛外边的一只脚，沉默了。
她现在进去合适吗？
可是她好像已经进来了。
“阿箐姐，你怎么愣在外面呀？”凌久大步走过来，根本不存在尴尬。
而周锦瑞确实也只是身形一滞，而后紧紧把脑袋埋进墨予圣怀里，并不松手。
墨箐觉得她真得给这三个人脑袋上全部来一下。
突然之间就更思念阿染了怎么回事……而且那家伙现在老是已读不回，早上发的“垃圾短信”，下午红线才动弹一下，见到对面回过来一句“嗯”。
真把墨箐气得半死了。
想着今晚上几人都累了，让她们好好休息吧，墨箐也就没有过问墨予圣历练的事情。
过来打个招呼，让她安排一个住处就行。
随后就将凌久又拽了出去。
她都没叫人跟着呢，还像当年那个欠揍的小孩，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
有了落脚的地方，墨箐跟凌久面对面，中间空出一大片空间。
数百份尚未炮制的灵草堆放出来，她笑了笑，“今晚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灵草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收拾收拾准备跟我回墨家进修炼丹之道。”
凌久张了张嘴，对着这小山高的灵草，只能蹦出好些单音字来。
什、什么啊！
看起来长得都差不了多少啊！
“阿箐姐！你这有点过分了吧，我都不认识怎么分门别类？！”
她委屈巴巴，“而且炼丹不是谁都能学的吧，万一你教了我，发现我不是这块料呢？”
“我还有别的事情，可走不开！”
墨箐也不跟她废话，抬手一指，灵敏的白光凝聚在指尖后迅速钻入凌久的眉心之中。
那些都是凡俗也能够看懂的灵草知识，只需要灌顶就成。不像丹书，那真要自己踏踏实实放下心去学。
市面上能够购置到的散落丹方与丹书不同。丹方只会记载成丹需要的药材，具体顺序和方法需要自己摸索，而丹书却是详细，一旦真正学会便是刻入骨子里的本能。
“我跟你说，我现在可堪五品丹师。”墨箐笑说，“我可以，你就一定可以。”
“因为我们都是世间仅有的邪煞之躯，也就是俗讲的双魂之体，天然就是炼丹的好材料。”
凌小久略微消化这些知识过后，又有些埋怨道:“那我的千修宗呢？我可是宗主，长久不归，宗门群龙无首，不太好吧。”
“你还真建宗了？”
而且用的还是自己当时取的名字！
墨箐有些惊讶，她以为凌久说说而已。
“那当然！”
一说到这，凌久就无比自豪。
“虽然现在加上凡人杂役也只有二十来人，但真对上老牌，我们千修宗也是不怵的！”
“这样吧，我稍后派个人去千修宗坐镇。你这下可以安心过来我这里修炼了吧？”
墨箐摸了摸下巴，思考间又通过刻印传声拜托了玄华一些事情。
“就等你这句话呢！”凌久笑嘻嘻地说道，“之前我跟别的宗门炫耀说那个灵玄墨家跟我们可是同盟，老被嘲笑是在做白日梦。”
“还有玄大管事！阿箐姐——你都不知道，她无视我诶！”
墨箐:“……”
现在墨家做大做强了，什么都得防范。忽然来个小宗门要贴上去，阿华没有给凌久两巴掌已经很仁慈了。
但她还是擦了擦汗，呵呵一笑，“没事，小久，等我带着你和予圣回家，我说说阿华。”
“还要签订同盟契约！”
“好好好。”
“要成千上万年！”
凌久得寸进尺。
“行。”
墨箐也很痛快。
反正这件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不，其实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了。但她还是想要把锅全部甩给玄华。
“好！那阿箐姐休息吧，我现在就开始分灵草！”凌久斗志满满，就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目标一样。
墨箐莫名有种自己好像又被算计了的感觉。
错觉吧。
凌小久这个小孩虽然鬼灵精怪，但其实没什么城府……
等到清晨时分，好不容易能浑身舒爽地睡一觉，结果还没等墨箐睡足四个时辰，她被摇醒了。
一睁眼，就是凌久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正眨巴眨巴凑近看她。
“……”
“阿箐姐，我分好了，你看。”凌久把储物戒摁在墨箐脸上，满脸写着高兴。
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墨箐长叹一口气。
感知一下。
确实分好了。
等不了了，她现在就得回墨家，不然留在这里，她有预感，凌久会缠着她不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