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九阴轻声呢喃着。
“我就不该杀你的家人。”
他语调平缓，听不出怨，也没有悔意，只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无关痛痒的往事。
“兴许那样，你就不会恨我。”
“你会真心实意地，留在我身边。”
他停顿了一瞬，呼吸拂在菠萝的颈侧，带着血腥的温度。
“是不是啊……萧萝。”
那一声唤名，温柔到令人心寒。
菠萝的身体僵直，瞳孔缓缓放大，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距，直直看向冥河的深处。
那一片翻涌的黑色波涛，倒映着她最后的神情。
另一边，玄虎已快步上前。
他在烛洺赫面前单膝跪地，浑身的杀气被压至极低，声音沉稳。
“尊上，”他说，“玄狐传信，让属下赶来支援。”
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个玉雕的匣子，那玉匣通体冰白，散着淡淡寒气，连空气都结出一层霜雾。
“属下担心尊上无法撑到回冰魄寒渊，”
“所以一路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他双手将玉匣举过头顶，恭敬地呈上。
烛洺赫靠在单灵灵怀中，气息微弱，唇边却依旧带着那抹不紧不慢的笑意。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匣子上，伸出染血的手，指尖微颤地掀开了匣盖。
单灵灵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怔怔地望着那玉匣，心口痛的厉害。
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心脏。
不是凡人的心。
是烛洺赫的心。
它在跳。
微弱，却清晰，每一次搏动都如鼓声，震得人魂魄发颤。
那颗心被一层暗红的火焰包裹，火光温柔，却带着苍凉的神性，火焰将心脏映得晶莹剔透，像是以血肉铸成的琉璃。
然而，单灵灵看得更深。
那光芒下，大片的黑色正在缓缓蔓延，从心尖起，蚀入血脉，侵染着最后的红。
那是死亡的颜色。
她的喉咙紧得发疼，终于挤出一句：“小九……”
烛洺赫静静地抬头看她，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释然的温柔。
“……对不起啊，灵儿。”
他轻声道。
“就算躲过这一劫，兴许我也没有太多时间……能陪在你身边了。”
他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指尖带着冷意。
“你也看见了，留给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或许……这就是我要背负的惩罚。”
“惩罚？”单灵灵声音颤抖，几乎听不清。
“尊上他……”玄豹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悲意，目光始终没离开九阴，身体却微微颤抖。
“尊上这些年，为了维持幽冥国的运转，也为了去到夫人身边，无数次挖出自己的心脏。”
“尊上的龙焰能焚化污秽，燃尽万物，也能压住死气的蔓延。”
“可每一次剖心，都会让它染上更浓的黑色，是龙焰也无法控制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夫人……尊上的心脏已经快被死气侵尽。”
单灵灵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烛洺赫的心脏彻底化为漆黑，那意味着他的生命与神魂，会同时熄灭。
但是，他又是天地间的最后一条烛龙，他不会真正的死亡，只会陷入再也无法醒来的沉眠之中。
从此，再无归期。
冥河之上，风声低鸣。
浪潮拍击着船身，如悲歌回响。
烛洺赫靠在单灵灵怀中，胸膛微微起伏，火光在他周身跳跃。
天地之间，只余他心脏微弱的跳动声，
“咚、咚、咚”。
是他在用最后的力气，在和命运抗争。
单灵灵的心头一紧，玄豹那一席话，像钉子一般，钉进她的胸口。
她的呼吸被一点点夺走，喉咙发紧，连声音都带着哽咽。
“傻子……”
她垂下头，泪水一滴一滴砸在烛洺赫的衣襟上，
“不是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的吗？怎么还要做这种事……”
烛洺赫轻轻笑了，他抬起手，指尖微凉，轻抚她的脸颊。
“好啦，师父不哭。”
他声音低柔，带着一种虚弱的宠溺。
“你看，它还没有全黑。”
“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玄虎，你……”
他正要对玄虎下令，声音却突然一顿。
异变突生。
那一瞬间，空气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从玉匣上方的空气中，一条橙色的火焰小蛇无声浮现。
它完全没有实体，只是一道炽热的火焰，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玄虎！”玄豹怒吼着提醒玄虎，但一切，已经太迟。
谁都没有来得及关上那个匣子，橙色小蛇就带着烈焰破空而来，如同闪电，直直扑向那匣中的心脏。
“嘶！”
一声极细的破空声过后，火蛇卷起那颗仍在跳动的心，猛然一拧，光焰一闪，整个玉匣空了。
烛洺赫嘴角溢出了鲜血，而单灵灵的瞳孔猛地收紧。
“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片刻寂静后，传来一阵疯狂的大笑，那笑声嘶哑、癫狂、不像人声。
九阴站在破碎的甲板上，浑身是血，一手搂着菠萝，一手高举着那颗燃着暗火的心脏。
火光映照他的脸，银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笑得像个疯子。
“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我是谁呢。”
“你们是真以为我九阴，已经是瓮中之鳖，会乖乖束手就擒，任你们随意宰杀了吗？”
“将自己的心脏暴露在敌人面前……”
“烛洺赫，你果然还是那副自以为是的蠢样子！”
三玄的脸色齐齐沉了下来，玄豹的怒意化作实质，他獠牙毕露，青筋暴起，低吼出声。
“九阴！放下尊上的心脏！”
“放下？”
九阴狞笑，眸中火光一闪。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的话……”
他五指骤然一紧，那被他攥在掌中的心脏发出一声湿重的闷响，暗红的火焰在他指缝间爆开，带着血光的波动。
烛洺赫胸口的衣襟猛地被染红，剧痛在一瞬间传遍他的全身，让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甲板上，鲜明而夺目。
单灵灵眼前一黑。
“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