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和他人一起，没有顾虑地走在街道上，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夜辉身旁经过，他们或许敞着开心的笑容，或许眉头紧锁，步伐急促，又或许是古井无波，只是单纯在走着。
虽然说在与身旁的美丽少女并肩前行，周围偶尔有羡慕的目光，可夜辉只觉得自己与他人隔了层薄膜，那些陌生的情感在穿过薄膜后，只会像是一缕无意义的风掠过他的脸庞。
“我目前的力量已经分你一半了，如果只是单纯地行动，足足够你坚持几个月都不带累的，借此机会，你本身也能专心恢复自己的力量了。”
“就像电池一样？”
“嗯，所以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呢。”
少女露出一丝笑容，坏坏的模样正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不过，夜辉有一件事仍然忘不了，在作为夜黎离之前，她的名字叫黑暗扎基，黑暗的破坏者。
长年来其手上所沾染的血腥，或许足以将一整个宇宙所淹没。
所以为什么，是什么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神变成如今这般乖巧可爱的模样呢？
真的会是如她所言那般，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吗？
“等一切结束后，你打算做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吗？
我好像说过很多个答案，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字也答不上来了。
“等伪物全部消灭后，我的力量也完全解封了，到时候我会先陪着爷爷奶奶走完最后的人生，然后再离开这里，去往其他星球去看看，去看那里的生命又是以怎样的状态去努力活着。”
少女的手背过身后，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希冀，好像暗沉的阴天后，有温暖的阳光划过天际一样。
“那么，我亲爱的老哥夜辉，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呢？”
未来……
“我想……”
就在夜辉想要道出什么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如同海啸般拍来，将那对未来的希冀拍落至深渊之中去了。
“你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
“危险！”
“我想要，那朵花。”
……
好多，好多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回忆翻涌而出，宛如江河里的水草，在此刻缠上夜辉的脚踝。
即便是已经与“自己”畅谈过后，灵魂更加坚韧的他，眼眸中也不禁有些动摇。
那些回忆，那些过去，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吗？
是啊，只要我还是我，就永远不可能放下，那些因我而死去，那些我所爱的人们。
“以后……再说吧。”
半晌，夜辉终于开口了，少女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
“现在你的那个部门被封禁了，不过雷达探测仪什么的还能使用，但你真的能下手吗？”
“什么？”
“亲手杀死那个人。”
杀死姜温久。
“我会的。”
少女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夜辉的果断确实不在预料中，她本以为夜辉会更加迟疑才对。
而面对夜黎离的疑惑，夜辉只是举起奶茶，淡淡地喝了一口后，这才缓缓道来。
昨晚我在看到温久时，确实在不停地自问，我能不能做到杀死他，每一秒每一瞬都在重复着。
然而我确实发现，我做不到，就连举刀指向他，都已经拼尽全力——因为我的内心在说，不能伤害他。
当初将温久复活，本意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能有一个本该有的未来。可我沉睡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给予他任何活下去的保障，最终导致他被夜墨岚带走，惨死在实验室之中。
温久两次因我而死，而这第三次却要我来亲手杀死。那晚我清楚地明白，我根本无法对他下手，即便那时候的温久背负罪孽，我也无法将他视作那些伪物。
“但是你知道是什么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杀死温久的吗？”
夜辉轻笑道，可眼中没有一分笑意，他晃着手中的奶茶，看着里面的珍珠随着漩涡摇摆，说道：“那天晚上，在我陷入自责的漩涡时，我的胸口忽然传来了一道暖意——那把镰刀，玉佳以自身灵魂所打造的武器，它在我的体内前所未有的炽热。”
这是玉佳对温久的恨。
那时候我才明白，纵使我对姜温久所犯下的错误是无法挽回的，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走上错误的道路。
所以我一定要拦住他，即便误导他步入歧途的是我，我也一定要拦住他，不能让他再错下去了。
“让他步入歧途的，明明是达莱克斯。”
夜黎离试图更正，可夜辉却摇了摇头，解释道：“如果我当初保护好他，温久就不会被蛊惑成这副样子，所以我没有逃避的理由，这份错误就该由我承担。”
“伪物的事件因我而起，那么就以我为结局吧。”
那些死去的可怜人，我无法为他们做什么，只能将其铭记在心中，作为我不断走下去的动力。
就在夜辉话毕的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说的危机感直冒心头，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夜黎离，却见对方以同样的眼神看向他。
伪物出现了，很多伪物，数不尽的伪物，宛如浪潮一般，逐渐浮现在他们的感知之中。
是的，夜辉已经能够探知到伪物的所在了，但这也就意味着，姜温久不再掩饰自己的行动，向这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发起总攻。
用这近乎十余万的伪物，造就人类历史上的一条血河。
“放我出去！”
王一超一把抓住一名黑衣男子的衣领，即便对方身材远超王一超，此刻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抱歉，上级有……”
“去他娘的上级！”
王一超咆哮道：“老子的探测仪响得都快炸了，它的探测范围足足有半径五公里！而这种频率说明在这范围内几乎所有角落都有伪物出现，还不赶紧通报上去让所有居民撤离！”
“不可能的，小超。”
“老爸？”
王一超惊讶地转过头，一名黑衣男子递来一部手机，上面的写着未知号码，却传来了自己的父亲的声音。
“我已经知晓了情况，但鉴于伪物的能力特殊性，以及此次事件的突发性，我们不会采取让市民撤离这一措施。”
“那你特么就要放任几百万的生命死在伪物手上吗？”
“比起伪物化作人类袭击其他城市的可能性，他们的牺牲是值得。”
“放屁！”王一超眦着眼，仿佛牙都要咬碎似地咆哮道，“我前脚刚发现有大量伪物，后脚老爸你就打电话过来，你当我是蠢猪吗？”
“是谁告诉你的，是那个姜温久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最后只传来一声叹息：“你所在的楼栋经过特殊改造，不会有伪物攻进来的，你只需要在这里待够二十四小时，到时候我再和你解释吧，孩子。”
“什么意思？喂？喂！”
嘟嘟！
还不等王一超说什么，电话的那头已经挂断，再拨过去的时已经成了空号。
“老爸……”
……
“你有个聪明的儿子，未来他说不定能继承你的位置。”
男人刚放下电话，一道冷厉的声音便从他身后响起。
“他很了解我，知道这个决策不可能由我提出。”
男人淡淡地说道，随后转头瞥向那名站在他身后的斗篷男子。
“现在我做的该做了，你会放过他，和我的妻子，对吗？”
“我不会违背约定，但我很好奇，这场浪潮过后，你的位置还能保住吗？”
“没有可能，但我也不在乎了，”男人摇了摇头，“我下令封锁了整个城市，起码二十四小时内，里面不会有任何消息能够送出。”
“等一切结束后，迎接我的只会有死刑。”
“呵……”
斗篷男子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在男人的目光中消失在黑暗之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