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然没接话，只是对着镜头笑，眼底的水光晃了晃。过了会儿，她拿起梳子慢慢拢着头发：
“明天我想去跟师父和师姐妹们聚聚，顺便把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给师父她老人家做个汇报。”
“等两天呗，等我回去了陪你一起去。”
雪翩翩立刻接话。
“才不要，”
宁悠然嗔她，
“你现在可是香饽饽，到哪儿都是被人围堵的存在，我那些师姐妹们都那么年轻漂亮且优秀，我怕你被人给抢跑了。”
雪翩翩笑着抗议：
“说啥呢？你妹妹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嘛！我姐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人可以替代的。”
两人对着屏幕笑了半天，直到宁悠然打了个哈欠，雪翩翩才催她睡觉。
挂视频前，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
“对了，姐，你们师徒聚会别穿旗袍了。”
“嗯？”
“穿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件新中式，”
雪翩翩的声音里带着点狡黠，
“衬得你腰身正好，让师姐妹们看看，我姐不仅戏唱得好，身段也……”
“雪！”
宁悠然红着脸打断她，伸手就要按挂断键。
“哎哎哎别挂！”
雪翩翩连忙讨饶，
“我错了，姐，你穿啥都好看！”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轻笑，雪翩翩靠在床头，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笑了。
“这个宁悠然的确是漂亮，尤其是那曼妙的身姿，绝对是穿啥都好看！”
一向自诩颜值爆表、身材无敌的影后唐心恬第一次对另一个女人由衷地赞叹着。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忙着拍一部古装戏，她已经很少上颤音了。
今晚忙里偷闲上来看一眼，就看到了戏曲演员宁悠然和昆曲楚风的这场旷世pK。
唐心恬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点开宁悠然的主页翻看起来。
竟然是一个地方戏演员。置顶的是一个戏曲台步视频。
唐心恬点开视频，宁悠然穿着素色帔衫，脚下踩着厚底靴，在练功房的红毡毯上走得虎虎生风。
戏曲本就讲究身段利落，她的台步更是带着股韧劲，踢腿时脚背绷得笔直，转身时水袖扫过地面带起轻尘，明明是女子，却走出了几分武将的英气。
“梆子戏啊……”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想起小时候跟着姥姥在乡下赶过的戏台。
那时候台上的花旦一开口就能震得戏棚子嗡嗡响，亮堂的唱腔裹着泥土气，连哭腔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助理端着咖啡进来，瞅见屏幕里的画面乐了：
“哟，宁老师的台步真地道！我老家剧团排这部戏时，师父总说‘要学木兰辞家，先得把台步走成踏过黄河冰的模样’，您看她这落步的力道……”
唐心恬凑近了些，果然见宁悠然每一步都踩得扎实，厚底靴跟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像是真在边关踏雪而行。
她忽然想起自己正在拍的古装剧，剧中女主角有段代父从军的戏，导演总说她走得太轻盈，少了点“万里赴戎机”的沉劲。
“这身段，是真见功夫。”
她指尖划过屏幕，点开另一个视频。是宁悠然在后台吊嗓子，穿着简单的练功服，手里端着个青花瓷杯子，一开口就令人惊艳，声音清亮得能穿透屏幕，尾音转得又俏又利，带着梆子戏特有的爽利劲儿。
“查下她最近有没有空。”
唐心恬把手机递给助理，
“我们剧组那个武打指导只会教招式，可这戏里的魂，还得是这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劲儿。”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剧本上“代父从军”四个字上。
唐心恬忽然想起刚才那场pK，楚风的昆曲如行云流水，而宁悠然的梆子戏像烈火烹油，一个是江南的烟雨，一个是中原的烈日，却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难怪能赢。”
她拿起剧本轻轻敲了敲桌面，耳畔仿佛还回响着宁悠然那声亮堂的唱腔，竟比片场的打板声更让人提神。
唐心恬把剧本往桌上一摊，指尖在女主名字上顿了顿。
助理刚发来宁悠然的行程表，后天正好有空当来剧组指导，备注里还附了句“宁老师说可带全套行头，现场示范更直观”。
“倒是个实在人。”
走廊里传来场务的吆喝声，该拍夜戏了。
唐心恬披上戏服外套往外走，路过道具间时，瞥见墙角堆着的几杆花枪，枪缨子褪了色，木杆上还留着前几任使用者磨出的包浆。
她忽然停住脚，想起宁悠然视频里耍枪的架势——不是花架子，枪尖抖得稳，转身时枪杆擦着裤缝划过，带着股能挑开千军万马的狠劲。
“唐老师，导演催了！”
副导演在楼梯口喊她。
“来了。”
她应着，转身时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步子竟比往常沉了些。
月光从走廊窗棂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她踩着那些光影往前走，忽然觉得这长长的走廊，倒像极了宁悠然练功房里那条红毡毯。
今晚拍的是女主角初上战场的戏，当她提着剑站在布景的城楼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群演，喉咙里竟莫名涌上股热意。
导演喊“开始”的瞬间，她没按剧本里设计的那样蹙眉垂眸，反而抬眼望向远处的聚光灯，像望着真实的烽火狼烟，一句没加修饰的念白脱口而出，带着点豫腔特有的铿锵：
“这城楼，我替我爹守了！”
喊完才惊觉自己改了词，可导演没喊停。
监视器后面传来低低的赞叹，唐心恬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烫，忽然明白宁悠然那唱腔里的力道从何而来——不是练出来的，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像中原大地的庄稼，把根扎在土里，就能顶破石头往上长。
雪翩翩一睁眼就看见了偶像姐姐发来的语音消息。
看看时间，是半夜一点半发的。
宁悠然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与欣喜：
“雪，你猜昨晚谁给我打电话了吗？你肯定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你影视圈的偶像唐心恬的助理。
唐心恬现在正拍一部古装戏，想让我做她的武打指导，我已经答应她了，你需不需要我给你要她的签名照？”
雪翩翩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指尖戳着语音条反复听了三遍，直到确认那雀跃的声音确实来自宁悠然，她顿时忍不住尖叫出声。
屏幕还亮着，宁悠然的消息下面跟着个吐舌头的表情。
雪翩翩第一反应就是想打电话过去，但看了看时间，才想起来这会儿宁悠然应该还在睡梦中，不过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她的指尖飞快地敲击着手机上屏幕：
“姐，你没骗我吧？真的是那个拿过影后、演活了十八种大女主的唐心恬？
没想到宁悠然竟然秒回：
“就是她。她助理说她看了我和楚风的pK，又看了我的作品，觉得我身段里有股劲儿，适合教她剧中角色的武打戏路。”
雪翩翩裹着毯子在床上滚了半圈，想起自己手机相册里还有唐心恬去年的红毯照，忽然觉得这世界奇妙得像场梦。
她可是从十年前就开始追唐心恬的剧了，连带着把对方演的所有古装角色武打戏都剪了合集，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通过自家偶像姐姐搭上关系。
“签名照！要十张！不，二十张！”
她发完又觉得太贪心，赶紧补了句，
“其实一张就行……主要是我想亲眼见见她！姐你能不能跟她助理说说，让我周末去探班，我保证不多待，不会影响你们工作的！”
宁悠然那边隔了会儿才回，大概是在忙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