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容朕考虑
蔡老言语中的自信，皇帝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他曾让人悄悄去调阅过，梁靖程和叶长砚在国子学中的一些书稿的情况。
梁靖程的诗词辞藻华美，常赋予事物拟人化的视角，行文常见对偶，前后呼应，节奏明快，时常又一语双关，以达到一种幽默而含蓄的表达效果。梁靖程的诗词中，还常见各类典故，足见其涉猎书籍的广泛。最难能可贵的是，梁靖程的诗词，在华美的辞藻中，往往暗含隐喻，多关心民间疾苦和百姓生计，这也和这几年跟随蔡老游学，所开拓的眼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皇帝当时看了百骑司派人誊抄过来的，梁靖程的几份书稿，也不得不叹服，梁靖程的眼界和见解，比起久居京中的几位皇子，要高出好几个层次，难得的是，梁靖程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胸襟。
正如蔡政卿刚才所言，靖程这孩子在读书一道上，的确和当年的瑞宁很像，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叶长砚的诗词虽也都句句言之有物，但和梁靖程的比起来，无论是立意，还是意境，都要逊色不少，情感表达也远不如梁靖程丰富细腻。
这或许和他的家庭出身，以及成长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愉州一个偏远的下县长大，能做到句句言之有物，这和国子监里一般的学子相比，也算不得太差。
但是，叶长砚在策论上的一些观点，就连看了百骑司派人誊抄回来的书稿，也忍不住拍案叫绝。皇帝记得叶长砚的策论中有这么两段。
人们都鄙夷吝啬鬼，认为他们是没有同情心，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若是这样的人去做官，那他会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导致民不聊生，引起民愤，但学生认为，朝廷是需要一批这样的吝啬鬼，可以把这些人安排去管理国库，他们会把金库里的每一文钱都牢牢的把控在自己的手中，起码可以为国库节流不少库银。
人们又说那些夸夸其谈的人，都是些华而不实草包，若是这样的人去做官，那他们只会纸上谈兵，但学生认为，朝堂同样需要一批善于夸夸其谈的人，可以把这些人安排去鸿胪寺，让他们游走在边境，深入到漠北、羌胡等地，凭借着他们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扰乱外邦的舆情和视听。
皇帝看重的，不单是叶长砚在策论上的新奇思路，更看重他那颗七窍玲珑心之下，层出不穷的绝妙点子，若是自己的户部，能有这样一个能不断想出一些生财妙招的人，皇帝就不用时常听到户部尚书和其他大员打嘴仗了。
而叶长砚与公输无疾和玉京宫的神秘关系，也是皇帝不愿轻易去动叶长砚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蔡老看出了皇帝神色中的心动之色，心中想到叶长砚和梁靖程那两个孩子笑容，于是心里一铁，硬着头皮，又接着说道。
“陛下，或许当初老臣因为意外，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是一种遗憾，但老臣却有一群徒子徒孙绕膝，深感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天伦之乐，老臣不在京的那两年，老臣那老妻的坟头，清明、寒衣，他们在京的师兄弟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带着妻儿，前去祭扫，一个徒弟半个儿，虽然没有血脉的延续，但却也没落到无人祭扫的悲凉境地。”
蔡老的话，让皇帝心有触动，却听蔡老接着说道。
“叶长砚在拜师入门的时候，曾说过，会侍奉老臣终老，以叶长砚那孩子目前手中的资产，在京里置办一处院子，并非难事，即便是在他的父母弟妹来京之后，他们都未曾提出过要搬出去的想法。而靖程也曾跟老臣说过，会给老臣养老送终，虽然老臣并不担忧无人养老送终，但老臣却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是重诺的人。”
皇帝听出了蔡老言语中的话外之音，可皇帝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两个孩子有这般的学识，将来何愁不能扬名立万，若是向先生这般收几个品行高洁的弟子，倒也不愁无人侍奉终老，只是朕要如何与太后交代，要如何与瑞宁和弟妹交代？”
皇帝的话语中，态度已经明确了，他也不愿去拆散这俩孩子，蔡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缓缓浮现一抹浅笑。
“陛下，对于成王，老臣认为，放手，或许是对他当年遗憾的另外一种成全，而成王妃，应当也不期望自己悲剧再次重演，她或许更期望她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快乐的生活。”
蔡老的话，让皇帝不禁想起了瑞宁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正如蔡老所说，这或许是对瑞宁的另一种成全吧。
“太后娘娘那边，她对靖程这孩子的爱，应该不亚于陛下，或许太后还觉得对这孩子亏欠良多，陛下好好跟太后娘娘沟通，想必太后娘娘也会体谅的。”
蔡政卿说得没错，太后的确对这孩子心存愧疚，要说这世间上谁对这孩子最是牵挂，那必是太后无疑了，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就时常听到太后梦里呼唤靖程的名字。
见皇帝神色缓和了下来，蔡老不忘再添上一把柴。
“陛下，若是将来陛下和太后娘娘，有让靖程认祖归宗的打算，那到时候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想必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同样，若是这两个孩子都喜欢孩子的话，叶长砚也可以从他的弟弟，叶家五郎那里过继一个孩子，这样，这两人也都算是后继有人了。”
想到瑞宁的悲剧，不得不说，蔡老的这番建议，的确令皇帝动了心，皇帝这才收敛起自己的心神。
“这事儿，容朕先好好考虑考虑，你们俩也都别走漏的风声，在那俩孩子面前也别让他们看出了端倪。”
蔡老和鲁廷风，都拱手应诺。
就听皇帝话头一转，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靖平这孩子，和他的几位哥哥年龄差距不小，也不怎么能和他们走得到一起，倒是误打误撞，在北郊马场，与靖程和叶长砚这两个同龄的孩子，成为了少有能交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