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被宁嫣说中心事，只垂眸默不作声点头，又问宁嫣：“老师怎么知道，我用传送阵连通了内院？”
他以为就算瞿清长发难，自己赶紧进内院找谢安庇佑，亦不会有大问题。
宁嫣明媚动人的脸上满是自信，她反笑道：“稷下学宫内外院，凡所有主要防御攻击阵法，皆出我手，什么地方法阵脉络灵压、生灵之气在动荡，我都了如指掌！”
这话祁欢已自动翻译过来，宁嫣这儿，有整个稷下学宫的灵压实时监控。
“何况，你是我徒弟，你心绪不宁，我安有不知道的？”
她又正经起来，冷峻问祁欢：“我只要你说一事，为什么遇到问题了，第一时间不想着找我解决，反而自己在那儿像个闷葫芦一样倒腾？”
若今日，瞿清长真有意为难祁欢，她好容易收到的高品质徒弟，大概就得废一个。
祁欢本已在书阁边挑书边组织语言，若宁嫣问起来，自为能对答如流。如今方见她护短如此，为了自己亲上集书阁以六品守劫境对上八品炼神境的瞿清长，再不能以那等语言搪塞。
于是他道：“那日瞿先生将养了多年剑气的剑收回心鞘，眼底露有杀意，又特意给我说去集书阁，心里不安，所以想了传送阵的法子，打算进内院避一避。”
“老师只有六品境，又是阵师，叫你知道多生事端，又给您添麻烦。我想过，进内院后有几分顾忌，等过了这阵风声，再出来也不迟。学生知道错了。”
他抬手还礼，主打一个知错就改，下次该犯还犯。
看祁欢这态度，宁嫣不好说啥，只无奈哼道：“你也太小瞧我，更太看轻那位书剑先生了。”
“瞿清长炼神境，就算当着别人把你怎么样，你也没有说理的地方去。我不知你哪里来那么多道韵可生，甚而能叫他养了多年的心鞘松动，可他绝不至因这就叫你折在学宫，多半是想从你这弄清楚，你叫其他学子生的那些道韵是怎么一回事。”
祁欢亦是如此想，作传送阵，还是叫自己宽心而已。
他赶紧倒上一杯茶，打算将此事揭过：“老师，还是您说得对，下次我保证有什么事就叫您，你不知道刚才您出来时手上托一只玄金阵盘，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那阵盘，必定很不一般。
又替宁嫣捏过肩膀，探听道：“老师，我怎么感觉当时瞿先生都有些忌惮您啊？您是不是隐藏实力来着。”
还在这儿试探她？
宁嫣反手一个指头敲在他脑门上：“衡量完我价值了吗？你打不过有我，我也打不过，自然还有靠山，明白？”
尚不曾有人这般大大方方地护佑过自己，祁欢有些愣神。
祁欢从小大头都没有父母在身边，看护他的徐三七寡言少语，很少出手；长姐徐念，则面冷心热，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天要损他八百遍；其他人，则就更少，多是利益相关，才多问几句。
柳白、柏烨等人，虽与他相好，却是自己保护他们多一些，所以祁欢没想过，这句话有一天会有人对自己说出口。
貌似也曾有人这么保护过自己，可惜祁欢把那个人忘了，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
他点点头，有些羞涩地笑笑，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轻轻答个“好”字，宁嫣心头微松，说到底还只是个少年，心思再深，哄一哄总是管用的。
不想宁嫣刚有了些欣慰，祁欢兀自将自己困惑很久的事郑重道：“所以老师，亲传弟子一事，您总得给我一个说法，我是不是被您骗去做了亲传弟子？”
宁嫣头疼，她就知道这小家伙没那么好糊弄。
“祁欢，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私心。我最初选你当亲传弟子，是想自己升内院先生席，进内院。”
“我曾告诉过你，我是八品阵师，学宫十三先生之一，原在内院授课，后来出了些情况，被降为文士。要重回内院，就只能培养至少六位极优秀的徒弟成为内院弟子，你们达到考核标准，授课文士就可以回内院。”
祁欢很快捕捉到这其中的一些问题：“内外院考核马上就到，我才入阵法一道，不一定能成为第一，成不了第一就进不了内院，为什么还是选我做亲传弟子？”
宁嫣听闻，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企图转移注意力，被她徒弟一双澄澈凝然的眸子瞪着，也知避无可避。
“唉——”她叹口气，道出实情：“进内院，九门功课除了凡艺，其他的都需要灵力极强才可以。”
因为进内院，除了本门功课第一，还必须特别能打，毕竟这第一名，还得在入内院时接受擂台考核，那时不管你是丹修还是阵师，都得拼尽全力赢下来才行。
“总之，专业过硬的不一定打得过，打得过的不一定专业过硬，如此能够择选的弟子，实际上少之又少。”
祁欢继续问：“老师课上，有金丹中期的师兄，为什么不选他？”
宁嫣原本敲在桌上的指尖停下来，二指蜷起，亦思量了片刻，最后半认真半调侃道：“我要说是因为徒弟你长得比他好看，一看以后就会很厉害，你信吗？”
他自是不信的，对着宁嫣赤诚的目光只管摇头。
“好吧，换个说法——”宁嫣松松自己因为授课有些酸软的肩膀，面朝远处青山，怅然道：“祁欢，你合我眼缘，你的天赋，比我想象中还要惊人。”
他很优秀，第一天见祁欢，测资质时宁嫣就发现他有首席弟子的资质。
“没有任何一位先生能够拒绝一个天赋卓绝的弟子。我在阵法一道深耕多年，找一个传承人期许已久。见过的弟子更是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也只遇到了一个你而已。”
被宁嫣这么认真地夸奖，祁欢说不出一丝反驳的话。
他想说自己不过提前接触过阵法，另外自己还有不为人知的秘辛，了解过上乘的阵图，也许天赋是拿从前的时间都补上了。
祁欢没有办法开口说出，就像宁嫣陈述的那样，她是此道最顶尖的那群人，她完全有资格有能力来中肯地评价自己的弟子。
不管怎样，他被说服了。
“那老师，听瞿先生那意思，你不能该收我做徒弟怎么回事？”
听这话，宁嫣傲娇哼一声：“他瞿清长当然巴不得所有优秀弟子都是自己的。一个有首席天赋的人，注定在其余功课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提到这儿，宁嫣抿唇，脸上显出些不自在，斟酌片刻还是道：“其实，瞿清长也在为你鸣不平，我初收你，并没有告诉你，亲传只能拜一位师父。”
“阵法一道，就像他说的，毕竟是外四路的东西，除非特别喜欢，极少有天才，愿意搭上未来前程，拜一位阵师当亲传。”
她想着，祁欢不了解拜师规则，所以直接拜了自己为师，若换成剑道瞿清长，或者别的功法授课先生，所能得到的机缘将会更大。为这个，自己心里藏着愧疚。
“若你——”宁嫣垂眸，话语低沉，气氛凝重：“不想做我亲传——”
“老师。”祁欢制止了接下来的话，他道：“缘分这种事情是分先来后到的，九门功课中，我先来上了阵法课。”
宁嫣一双剪水秋瞳里原本满布疑云，眉间微蹙，忽如春风来，化开心中凝重。
她心下豁然开朗，笑着回应：“ 我当然知道，玲珑山距弹碁峰有百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