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听司机汇报过，李自衡特意让秘书注意着宋衔青的动向。
李自衡很快就得知妹妹雇佣宋衔青做厨师的事情，刚听闻消息时，他有一瞬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如果他没记错，宋衔青不是凭借色相特意诱惑妍妍，妍妍似乎还升起了点兴趣吗，怎么就...变成厨师了！！！
李自衡眉峰微蹙，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年轻人了，难不成这就是年龄相差大的兄妹间注定要有的代沟？
见李自衡不说话，秘书小吴弱弱地开口：“领导，这是宋衔青调出的的档案资料，您还要看吗？”
小吴会这么问，并不是发现他的领导和傅小姐之间隐藏的兄妹关系。李自衡做事向来稳妥，不落人话柄，哪怕是为了傅自妍调出宋衔青的资料，也是以关注保护外资、确保外资建厂事宜顺利进行的名义。
只是小吴先前以为宋衔青会成为傅小姐的恋人，基于友好招待港商的原则才会调查宋衔青。如今成为雇佣关系，那这个猜测就结束了。
他不觉得，雇主会和为自己服务的厨师发展出情侣关系。
“拿过来吧，傅小姐既然选择在我们县投资建厂，我们得保护好她，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得确认身份无误，包括这个宋衔青。”
“是。”小吴将资料递上，心里再次肯定领导对这场投资的看重。
领导高瞻远瞩，肯定是将傅小姐来番禺的投资建厂作为栽梧桐引凤的关键一步，寄希望于以此引得更多“凤凰”来——投资建厂的外资，才这样重视傅小姐，甚至邀请傅小姐入住自己家，用更深的友谊来吸引傅小姐在本地投资。
他们县长真的...他哭死！
对上小吴分外崇敬的眼神，李自衡疑惑的同时，更加深了对年龄“代沟”的认同，他好像真的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
但，秘书小吴也才比他小两岁啊！
傅自妍不知道堂哥因为她平平无奇的小操作，纠结起兄妹年龄代沟。她刚忙完回家，就对上李自衡怔愣、古怪、欲说还休的眼神，以及他身边李颂亮晶晶的双眸。
虽然堂哥奇奇怪怪，但众所周知，可爱幼崽所到之地，注意力的吸引值是拉满的，没人会越过幼崽和其他陪玩群众打招呼。
更何况，没等傅自妍开口，李颂先一步出声。
“姑姑！”奶音超响亮，兴奋萦绕其间。
傅自妍弯唇俯身，柔声笑着逗崽：“小颂，你们在干什么呀？”
李颂指指爸爸手上的故事书，稚声道：“我们刚刚在说‘秀色可餐’呀~”
“哇，你都学到成语啦，太厉害了！小颂知道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吗？”
小朋友抬着小下巴，自信地点头：“好看的人可以下饭吃。”他本来觉得是“好看的人可以吃”，但人肯定不能吃呀，李颂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会变通的小孩。
大儿子这个崽式理解，让李自衡不可避免地想到下午秘书汇报的事情——已知宋衔青长相上佳，又知妍妍雇佣宋衔青做厨师，所以推理可得...
傅自妍被小朋友自信满满的翻译逗得哈哈大笑，正想说什么，再次对上堂哥那副古怪表情。
傅自妍：？？？
这幼教水平，差评！
“自衡哥不赶紧给小颂解释一下吗，别教坏小孩了。”
李自衡回神，清了清嗓子耐心给小颂解释：“不是这样的，小颂。秀色可餐出自晋代陆机《日出东南隅行》的诗句‘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就像你背过好几首古诗一样，《日出东南隅行》也是一首诗，秀色可餐最早就是出现在这首诗里。”
李颂是会背好多首诗的厉害宝宝，他非常理解地点点头：宝懂啦！
“它有两种意思：第一种，像诗里写的那样，它可以形容女孩子很漂亮。”
“女孩子漂亮？”李颂仰起头，聪明地举一反三，“姑姑漂亮，秀色可餐！”
傅自妍莞尔，揉揉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谢谢颂宝，宝宝好棒呀~”
李颂兴奋地跺跺脚，他喜欢姑姑！
李自衡牵住儿子的小手，收回他的注意力，继续解释：“同一个词语，说的人多了就会出现新的意思，就像妈妈说‘拿碗’一样，一开始拿碗只是把碗端过来的意思，但是我们每次吃饭前，妈妈都会这么说，时间久了，小颂和爸爸因为习惯，都认为‘拿碗’就代表‘吃饭’，对不对？”
李颂晃动着小脑袋，认真点头。
“秀色可餐的第二种意思，就是像这样慢慢演变出现，”李自衡顿了顿，等待他理解，“在第二种意思里，它可以用来描绘大自然的秀丽。”
“我知道啦！”小朋友哒哒哒往另一间屋子跑去，嘴里喊着“妈妈”，显然是想向妈妈展示他今天新学的成语。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傅自妍和李自衡两人。
傅自妍轻笑着调侃：“没想到自衡哥这么有耐心，会教孩子呀。”
李自衡弯唇，含笑温声，不疾不徐：“妍妍，听说你新聘请了位厨师。”
“是啊，手艺尚可，明天早餐就会送来，你明天可以试试。”
“怎么突然想聘请他做厨师？”
傅自妍悠悠然坐下，懒洋洋地偏头，讶然道：“那肯定是因为他做菜合我口味才请的呀，请厨师还能是为什么啊？”
李自衡就见他妹妹那眼神简直和看傻子似的，似乎惊讶着他竟然能问出这么傻乎乎的问题，那一瞬间，李自衡觉得自己拳头该紧了。
原来妹妹也会这么顽皮啊，简直是李自陶性转版。
他哼笑：“秀色可餐？”
傅自妍轻咳一声，眼神纯澈无辜，不赞成地看他一眼，微笑：“哥哥啊，你不是刚教过小颂嘛，怎么自己还随便乱用，做爸爸的要以身作则、言行一致才对啊。”
李自衡无语。
“你真不喜欢？那我就当真了，傅大小姐可不许胡闹。大晚上跑出家门催你去给傅先生回电话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傅自妍：“......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记得啊。”
李自衡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玩政治的，记性都不错。”
“政客被黑的真惨。”
“嗯？”
“他长得确实不错，但我待不了几天，何必因为一时玩心，给人家留下流言蜚语。年幼随母改嫁，他过得不容易，我多年做慈善，也不差一个他了，尤其是他长得还算养眼，算我怜香惜玉吧。”
傅自妍笑盈盈地用叉子戳了块橙子优雅吞咽，才继续道：“他讨好我是为了达成目的，反正举手之劳，我就换种方式帮帮他，正好他厨艺不错，也算一举两得了。”
“你...”李自衡垂眸看她，顿了顿才说，“怜香惜玉这个词，还是少用点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女孩子嘴里，听到用“怜香惜玉”形容男孩子的。换成别人是乱用成语，但他妹妹这个身份底气，其实也不能说是用错了。
李自衡还在客厅里被傅自妍一句“怜香惜玉”怔愣地无言以对，另一边刚学会新成语的李颂小朋友，已经把自己今日份的进步大肆传播展示，从自家的妈妈，到家属院里的朋友、路上偶遇的叔叔阿姨。
结果很是可喜，家属院大半人已经知道李颂小朋友学会了“秀色可餐”一词，传播速度堪比媒体。
不同于大多数人对李颂的夸赞，小吴秘书听到大院里新鲜滚烫的新闻时，神情古怪程度与他的领导相较，可以算得上青出于蓝。
原来傅小姐聘请宋衔青作为厨师的灵感来源是“秀色可餐”啊，真是好有巧思！
难怪领导在知道宋衔青成为厨师后，依旧要查看资料，领导不愧是领导，他一定是猜到了原因吧！
脑补帝小吴秘书在脑海里大展宏图，状态瞒得过邻居，却瞒不过亲妈。
“存仔，你想啥呢？”
小吴秘书越脑补越激动，在隐下关键信息后，和一脸八卦的亲妈分享了自己今天新知道的“文学”。
秀色可餐是可以和厨子挂钩的，嘻嘻～
降低存在感跟在奶奶身边的浩仔，耳朵高高竖起，圆滚滚的眼珠子骨碌一转，晚饭后也兴奋地和小伙伴们分享自己的最新学习情报。
嘿嘿~小颂哥厉害会新成语，他也很厉害，学了个新用法呢！
小孩子本就喜欢向大人展示自己的厉害，又有榜样“小颂哥学会新知识，被大人们夸赞”在前，小朋友们怀揣着“他们学会新知识，应该也能被夸”的期待，新知识如井喷般，从孩子圈迅速往上传播。
这年头人多但工作岗位有限，若是哪里有清闲好工作，极大概率会被提前知道内部消息的人先一步为自家符合条件的亲戚抢上，如县委招待所服务员这样的岗位也不例外。
秀色可餐的新用法，逐渐传进谁家那个在县委招待所上班的亲戚耳中。
而这位亲戚也是能联想，会举一反三的。
...
“什么？你是说招待所住进了个长相清秀的小白脸，还凭借姿色成为那位大小姐的厨师了？”
有人大惊：“这这这，哪能这样！我们人民当家作主的工农群众里，怎么会出这么个人，简直没有脸皮。”
虽然国家政策支持三来一补，他们心里也知道吸引如傅小姐这样的外资来投资建厂能发展经济，让更多人有工作，是造福一方的好事，但他们同时也坚定地觉得外面的资本家与他们必须泾渭分明的。
现在竟然有年轻人竟然被资本主义腐化，自甘堕落用脸去吸引那位香江大小姐，简直荒谬！
“那小白脸很好看？”
在招待所做临时工的大娘努努嘴：“一点也不周正，看着弱不禁风的，那张脸白的跟纸似的，也就你们年轻小丫头会被那张脸骗。”
“哎呦，那位傅小姐可不是什么普通年轻小丫头，指头缝里露出来，就够一家人吃香喝辣的了。”
“可不嘛，资本家的大小姐就是会挥霍。”
正巧经过大树的领导止步轻咳，厉声：“傅小姐是来投资建厂的外资贵客，你们注意言辞。”
全场安静，众人不敢再提傅这个字眼半声，生怕祸从口出惹怒那位大小姐，到手的建厂化为乌有，之后的话题重心默契地全倒向宋衔青。
“小张啊，你知道那位小白脸的待遇不？”
小张纠结地蹙眉一瞬，压低声音：“咱私下说说，可决不能外传啊。”
“放心放心，我们都懂分寸的，你只管说，我看谁敢外传！”
“我听他打电话给他弟弟，说自己找了个临时工，每天能赚十块钱，还说正在找机会，说不准每天能赚更多钱。”
“天呐，一天就有十块！”
“我一个月工资才42！”
“什么机会还能赚更多钱啊？”这人眼珠子一转，琢磨着这事她能不能做。
有人戚了声：“说几句好听的，哭几声卖可怜呗，做些勾人的事呗，还能有什么啊。早些年我在地主家干活时，那小妾就是这样子的，哭的那叫一个漂亮，我们眼泪哗哗流，她那眼泪是一颗颗掉的，跟葡萄似的。”
“每天十块啊，听说建厂的厂址还没敲定，那位还得留好几天吧？十天那就是一百了。”
“何止啊，听说外面来的大小姐是会打赏小费的，有时候小费比正经消费还高，不过咱们国营单位不准收。”
“嘶，他不会就这几天赚出我一年都赚不到的钱吧？”
有人酸：“哼，以色侍人，长久不了。”
没两天，小张瞪大了眼又来分享八卦，语气里溢满羡慕：“那位天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进出，听说是大小姐给的工作服。”
“衬衫西裤，待遇这么好。你说之后建的那家厂的工服也会是这样吗？”
“怎么可能？人大小姐是有钱，又不是缺心眼，不过你家大孙子要是有那小白脸的长相，还是有可能的。”
在邮局工作负责接打电话的小朱凑过来：“何止啊，我今天听他和他弟电话里说，自己新得了只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