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沉闷而又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撕裂了万豪酒店宴会厅内那股假惺惺的肃穆。
那声音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带着一股子原始的蛮横,硬生生将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浓烈的焦糊味,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泥气息,从红毯入口处的几个井盖喷薄而出,烟尘滚滚,直扑向富丽堂皇的大厅。
刹那间,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像无数把刀子在耳膜上刮擦,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原本还沉浸在老妇人念诵古老礼词的宾客们,此刻如同被踩了窝的蚂蚁,瞬间炸开了锅。
尖叫声、咒骂声、推搡声此起彼伏,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混乱节奏,混杂着保安们徒劳的呼喊,整个宴会厅成了一个巨大的炼狱。
水晶吊灯剧烈摇晃,折射出无数道惊恐的光影,将人们扭曲的面孔映照得更加狰狞。
高台之上,李俊那双原本深邃如渊的眼睛,猛地收缩成两道锋利的刀芒。
他没有丝毫慌乱,反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酷弧度——这小插曲,来得倒是挺带劲。
这不正是他需要的“混乱”,来重新定义“秩序”吗?
“封锁现场,不准放走任何一个宾客!”李俊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精准的指令,穿透了混乱,直达人心。
“杨吉光,把他带上来,我要他在所有人面前,说出他为什么要破坏这场‘盛典’。”
杨吉光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很快,泰山,那个浑身沾满尘土、面孔被硝烟熏黑的男人,便被两名壮汉粗暴地押到了宴会厅侧廊。
他虽然狼狈,但那双被仇恨烧灼的眼睛却依然死死瞪着李俊,像一头被困的孤狼,尽管被剥夺了利爪,却仍旧不肯屈服。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腐朽的泥土味,那是他从地下管网带来的绝望气息。
在李俊的授意下,所有原本中断的直播推流,此刻被重新打开,并且将镜头牢牢锁定在泰山和李俊身上。
在场的媒体记者们瞬间沸腾,他们敏锐地嗅到了新闻的血腥味,无数镜头在闪光灯的晃动下,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幕。
李俊缓步上前,那身笔挺的西装在混乱中显得格外醒目,他如同一个优雅的猎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猎物。
他的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是在安抚一群受惊的孩童,而非质问一个炸弹袭击者。
“你说你哥是冤枉的?”李俊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他的目光平静而有力,仿佛能看穿泰山内心最深处的偏执。
“那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是林怀乐,还是你身后那个看不见的影子?”
泰山猛地挣扎,却被身后的壮汉死死按住。
他那被尘土堵塞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声音沙哑而又撕裂:“没人派我!没人!是我看不下去你们糟蹋他的名字!他不是叛徒!他不是!”他试图抬起头,却只能看到李俊那张冷静得近乎冷漠的脸。
他看见了李俊眼神深处那股嘲弄,那是一种猫戏老鼠的得意,瞬间点燃了他内心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李俊面对泰山的咆哮,却只是轻轻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
那叹息中带着遗憾,带着对“愚昧”的宽容,却也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审判。
他没有再理会泰山,而是缓缓转向了那些贪婪的摄像机,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无奈,实则深谋远虑的表情。
“各位看见了吗?”李俊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家庭成员,试图用暴力玷污今日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被安抚下来的宾客,仿佛在征求他们的认同。
紧接着,大厅中央的巨型屏幕突然亮起,一段精心剪辑的录像开始播放。
画面中,阿泽恭敬地跪拜在香案前,双手接过那条象征着“扎职”的红巾,脸上带着一丝庄重与荣光。
然而,画面突然一转,刺眼的红色滤镜瞬间覆盖了整个屏幕,阿泽的身影在模糊中倒地,挣扎,最终归于死寂。
整个过程被处理得极具视觉冲击力,血腥却又克制,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背叛者”的悲惨结局。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行冰冷的字幕上:“替死鬼也要有点牺牲精神。”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屏幕上那行字在无声地控诉着。
泰山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身体猛地一颤,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灵魂被抽离。
他拼命想要辩解,却只发出“呃呃”的无意义嘶吼,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团血,将所有声音都吞噬。
李俊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他低沉而缓慢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打在人们心上:“他不是叛徒,他是牺牲品。但我们必须让他背骂名,才能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决绝,仿佛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一刻,全场宾客都为之动容。
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敌对堂口代表,也纷纷点头,眼中流露出对李俊“大义灭亲”的敬佩。
他们看到了一个果决的话事人,一个为了维护江湖秩序不惜背负骂名的“英雄”。
唯有余文慧,她那双敏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右下角那一闪而逝的时间戳。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那段录像,赫然比她记忆中的原始版本,快进了整整1.7秒!
这短短的1.7秒,足以隐藏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
混乱逐渐平息,但李俊带来的“秩序”却如同新的病毒,开始在现场传播。
在随后的媒体采访环节中,余文慧被“请”入了临时访谈区。
这里灯光明亮,背景板上印着“江湖和解峰会”的字样,然而,她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审讯室。
一台高清摄像机对准了她,镜头后的国际媒体主持人通过连线,提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余律师,您作为林怀乐案的辩护人,又曾匿名举报,如今却被同一系统标记为高风险人物,您是否认为,香港的司法独立正在瓦解?”
这个问题如同淬毒的刀刃,直指核心。
余文慧深吸一口气,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棉花,舌尖尝到一丝苦涩。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采访,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绞杀。
她张了张嘴,正欲回应,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访谈区巨大的显示屏上,画面突然切换。
一段全新的视频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竟是她本人在办公室里“签署”举报文件的全过程!
视频中,“她”神情严肃,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余文慧猛地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几乎是本能地发出抗议:“这是伪造!我的动作僵硬,眨眼频率不对!”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不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签署文件时虽然谨慎,但绝没有视频中那种机器般的僵硬,那是一种几乎是像素级的失真!
然而,她的辩解在强大的舆论攻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屏幕上的评论区瞬间炸开,公众的讨论被瞬间撕裂成两派。
一方质疑她的诚信,认为这是“自作自受”;另一方则为她辩护,认为这是“栽赃陷害”。
可余文慧知道,在这样的直播环境下,她越是急于辩解,越显得像是在掩饰。
公众的注意力只会集中在她“是否撒谎”上,而不会去深究视频的真伪。
她感到一股无力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当访谈匆匆结束,她被“护送”离场时,路过陈七婆身边。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手里那三炷粗香还在袅袅升烟,眼神浑浊却又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清明。
余文慧不动声色地将一枚小巧的录音笔,悄悄塞进了陈七婆干枯的手中,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在老妇人的掌心显得异常清晰。
“去找阿Ken,”余文慧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只有他能还原真声纹。告诉他,‘清册七号’。”她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陈七婆疑惑的目光,和掌心那枚微凉的录音笔。
鲗鱼涌,一处废弃多年的老式电话亭。
黄志诚将自己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玻璃窗上布满裂纹,将外面潮湿阴沉的街道切割成无数个扭曲的碎片。
他手里紧握着一部一次性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灰尘和铁锈味,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他用加密信道拨通了阿Ken的暗网频道,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冰冷的二进制代码。
他将从“冥河引渡”测试服务器残骸中提取出的元数据碎片,小心翼翼地上传。
这些碎片就像破碎的骨骼,只有阿Ken这个数字世界的法医,才能将其重新拼凑,还原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