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支箭矢裹挟着风声，如同倾盆大雨般密密麻麻地倾泻而下，遮天蔽日，将东大街的上空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月光在箭簇上流转，泛着森冷的寒光，每一支都带着取人性命的狠厉。
高台上的沈砚舟眼神一凛，手中长剑骤然出鞘，寒光乍起。
“铛！铛！铛！”
连续几声脆响，他手腕翻飞如行云流水，剑身在身前划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袭向自己的箭矢一一挡开。
那些被震落的箭矢坠落在地，箭尾兀自嗡嗡震颤，带着未消的力道。
“李平海！”
沈砚舟一边格挡，一边扬声喊道，声音在箭雨的呼啸中依旧清晰有力。
“放信号！速调援兵！”
“是！”
贴身侍卫李平海应声，正欲转身，却听沈砚舟又道：“你亲自带时姑娘下去，护她到安全地带！这里危险，拼死也要护好她，明白吗？”
李平海心头一紧。
殿下身处险境，他怎能此时离开？可太子的命令如山，容不得半分迟疑。
他看了一眼高台下混乱的人群，又望向沈砚舟被箭矢包围的身影，咬牙道：“殿下，您……”
“啰嗦什么！”
沈砚舟剑势一沉，挑飞一支擦着肩头而来的冷箭，眼神锐利如鹰。
“这些小喽啰，孤还应付得来。”
“时姑娘若是有半点闪失，孤扒了你的皮！”
最后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平海不敢再争辩，重重一揖：“属下遵命！”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时晚夏，见她正护着一个孩子躲在柴垛后，连忙大步冲了过去。
路过侍卫队列时，李平海沉声喝道：“各位兄弟！太子殿下在此，我等拼死也要护殿下周全！”
“听我号令，左侧三人随我护时姑娘撤退，其余人结成盾阵，护住高台！”
“记住，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先保殿下与姑娘突围！”
“是！”
东宫侍卫齐声应道，声震夜空。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谁都清楚，太子是国之储君，他若有任何差池，在场所有人都难辞其咎，便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一时间，侍卫们如铜墙铁壁般挡在高台前，用血肉之躯筑起第一道防线，箭矢射在他们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时晚夏在柴垛后看得心焦如焚。她看见沈砚舟被箭雨包围，看见侍卫们一个个倒下又立刻有人补上，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可她也明白，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是累赘，帮不上任何忙。
“时姑娘，属下护送您下去！”李平海冲到近前，语气急促。
时晚夏深深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强压下心头的担忧，点了点头：“好。”
她将怀中的孩子交给闻讯赶来的妇人，低声嘱咐：“带孩子们躲到最里面的柴房，千万别出来。”
随后，她跟着李平海，矮着身子快速离开高台。
这所谓的“高台”，本是东大街与西大街分界的界墙，不过丈余高，墙体斑驳，全无防御工事可言。
此刻站在上面，与活靶子无异。
时晚夏一边跟着李平海往下走，一边不忘扬声安抚周围的百姓：“大家别怕，蹲下身子，躲到障碍物后面！”
“援兵很快就到，太子殿下会护着我们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剂镇定剂，让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稍稍安定了些，不再盲目奔逃。
刚下高台，李平海便从怀中摸出一支信号筒，拔去引线。
只听“咻”的一声锐响，一支赤红的火焰直冲夜空，在墨色的天幕上炸开一朵耀眼的火花，如同白昼般照亮了半个京城。
那是东宫的紧急联络信焰，只要看到信号，附近的禁军与巡防营定会火速驰援。
暗处，炎玥国的细作首领见此情景，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妙：“不好！他们在搬救兵！”
他原本以为能速战速决，趁乱取了沈砚舟的性命便撤，却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
一旦援兵赶到，他们这些人怕是插翅难飞。
“快！速战速决！”
首领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冲过去！突破他们的防线，从东大街撤退！”
他们本是从西大街潜入，早已在那边的井水里下了致命的毒药。
只要熬过今夜，明日毒药扩散，全城必乱，他们的目的便也算达成。
可炎玥国拨付的经费拮据，潜入的路线只打通了这一条，如今被沈砚舟带人堵在东大街，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
“杀！”
死士们接到命令，如同疯魔般冲了出来。
他们不再执着于放箭，而是拔出腰间的弯刀，嘶吼着扑向东宫侍卫组成的人墙，想要撕开一道口子。
“守住！”
沈砚舟站在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厉声下令，“别让他们靠近百姓！”
东宫侍卫们应声上前，刀光剑影瞬间交织在一起。
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箭矢破空声混杂在一起，将东大街彻底拖入了血腥的厮杀之中。
时晚夏躲在一处断墙后，看着高台上沈砚舟的身影在火光与月色中起落，看着侍卫们浴血奋战，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转身对身边几个还算镇定的百姓道：“大家搭把手，把受伤的人都扶到这边来，找些布条先帮他们止血。”
混乱之中，总得有人守住这最后的安宁。
她抬头望向夜空，那朵赤红的信号焰尚未熄灭，如同悬在天际的希望。
援兵，应该快到了吧。
东大街的厮杀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刀光剑影在月光下交织，喊杀声、惨叫声与兵器碰撞的脆响混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崔九像一道不知疲倦的影子，始终紧紧护在沈砚舟身侧，手中长剑起落间，不知挡下了多少致命的袭击。
他身上的玄色劲装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手臂上、肩胛处，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着血，一道划伤从额角划过，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可他握着剑的手，即便因失血过多而微微颤抖，却从未有过半分退缩。
“崔九，退开些！”
沈砚舟一剑挑飞迎面而来的刺客，余光瞥见崔九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崔九却只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殿下安危要紧！”
话音未落，他已侧身挡在沈砚舟身前，长剑横扫，逼退两名扑上来的死士。